「那,尊上現在怎樣了?」朱雀關心問道。
「放心,沒事,仙子替他解毒了。」青龍答道。
朱雀皺眉,「是她?」
青龍笑了笑,把水芝的來歷又講了一番,朱雀眉皺的更深。
鳳離突然問道,「你這麼討厭阿,討厭水芝?」
朱雀別過臉,不想回答。
青龍笑,「不是討厭,是心結!」
鳳離深看了朱雀一眼,也來不及細細思索什麼,就聽微雲沉聲道,「你們看天空!」
眾人仰頭,東方,朝霞滿天,卻有血腥之紅從太陽開始很慢地蔓延,不細看,根本瞧不出來。就在眾人驚駭之時,一聲龍吟響徹九天,就見一條青色巨龍飛向天空,只留下一句話:「照顧好阿荷。」
「阿荷是誰?」鳳離還有心思問。
朱雀瞪了他一眼,「水芝。」
鳳離有些茫然,但顯然,此刻沒有誰有心情替他答疑解惑。
青龍皺眉道,「紫宸君和幽冥都出動了,天地將有浩劫,老二老四,你們隨我一起,助尊上一臂之力。蜀山乃六界匯聚之處,蜀山毀,六界滅!老三,你和鳳離,還有南歌子鎮守蜀山,護衛人間。」
「是,大哥!」朱雀凝肅道。
鳳離仍然有些茫然。
他一向以自己是修行了五萬年的鳳王為傲,但此刻,他發現,在華天,青龍白虎等人面前,他實在太小兒科了。
就在他茫然之時,他看到華天所化的青色巨龍盤旋在天空,泛著赤金光芒;同時,一隻巨大的紫鳳,沒錯,的確是紫色的鳳凰也振翅衝向天空。
天空中,青龍與紫鳳糾纏,鬥得天昏地暗。
紫鳳振翅,電閃雷鳴!
神龍擺尾,地動山搖!
龍吟鳳鳴,本是世間最美妙的聲音,此刻也成了毀滅天地的魔音!
一時間,天空昏暗無比,若不是這群修道之人視力異於常人,早已看不清。
此時,人間已大亂,地震,火山爆發,海嘯等等,種種天災,全部降臨人間!
女媧說的沒錯,天地浩劫,受苦最大的,還是人類!
他們只是凡人一介,在這樣神魔相鬥造成的災劫中,連自衛的本領也沒有!
「發生什麼事了?」水芝在這樣的地動天搖中驚醒,慌忙跑出來,只是人還是虛弱地很。
「神魔大戰!」朱雀看了她一眼,冷冷道。
水芝看著佈滿陰霾的天空,龍鳳相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只是,苦了凡人!
一道淡靜光芒射來,正是東君。
「阿荷。」
「東君,你來的正好。」水芝說道,「你同我一道去人間。」
東君輕柔點頭,「此事已驚動天庭,正是玉帝王母派我下界來。當年我曾和女媧娘娘一起拯救蒼生,有些經驗,不會陣腳大亂。」
「師父?你竟然見過師父?她老人家可還好?」水芝驚喜之餘,卻是疑惑,心裡有些害怕,「這樣的浩劫,師父她老人家,沒道理不出現的。」
東君低眉輕歎,「她老人家在那場浩劫之中,已經羽化了。」
心,痛著。「師父她,……」
東君勸道,「阿荷,我知你心中難過,可現在不是難過惋惜的時候,我們再晚一刻,怕是人間要覆滅了!」
水芝吸了口氣,「你說得對,如果此刻我只顧著傷懷,倒是辜負了師父的栽培之恩。東君,我們走吧。——朱雀,蜀山這裡,就拜託你了。」
朱雀猶豫一下,「我和你們一起去,這裡有幾位道長和鳳離守著,應該足夠了。」
水芝想了想,點頭,「也好,我們走吧。」
其餘幾人也都明白此時乃非常時刻,也不多相辯。
他們走後,微雲捋著鬍鬚,歎道,「那夜我夜觀星象,還跟華天說天有異象,只怕是妖魔要出世,危害人間了。當時,華天還說六界生靈自有天意命數,叫我不必操勞,沒想到,真到了今日,為六界犧牲最大的,卻是他。」
南歌子道,「華天本就是創世之神,斷不會輕易叫六界覆滅,魔族此次進攻,其實勝算不大。」
微雲看著他,突然道,「此事,你可能佔卜到什麼?六界可能安然無恙?」
南歌子搖頭,「這等天機,豈是我區區修道之人可以窺測的!只怕,」他抬頭望著天空中的青色巨龍,「只怕華天,早已知道結果了!」
他卻沒告訴眾人,在占卜水芝的來歷時,他不僅看到一朵青蓮,一顆蓮子,他還看到,青蓮幻化消失……
「你的意思是?」
「傳言,上古之神都是在天地浩劫之中,以身隕滅,拯救蒼生,就如剛剛那位所說的女媧娘娘。」
微雲聽得一震,抬頭看著華天,心裡一陣發怵!
天空中,那青龍紫鳳早已兩敗俱傷,卻都不肯輕易作罷,他們都知道,誰都勝不了誰,只能兩人同時隕滅!
然而,華天心有牽掛,紫宸更是恨到極致,絕不肯讓自己先於對方死去!
青銅劍終於出世,於昏暗天空之中懸掛,佔據半個天空,電閃雷鳴,狂風暴雨,青色古劍天威惶惶,以殺神滅佛之勢向紫鳳斬去!
鳳鳴長嘯於天,令人膽戰的悲愴哀戚,淹沒天地,連身在蜀山的幾位道長也膽寒驚懼。
她要將他斬於青銅劍下?
那是她親手為他打造的青銅古劍啊!
數億年前,他們曾並肩作戰,而今卻對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紫鳳突然落淚!
哀戚哭鳴!
要我死麼?呵——除非玉石俱焚!
紫鳳振翅,狂風暴雨捲來,口中天火噴出,毫不留情地噴向巨龍和古劍!
巨翅扇動,一翅卷巨龍,一翅揮古劍。
古劍嗡嗡作響,卻毫不猶豫!
龍吟鳳鳴,震動天地!
蜀山上,眾人看得心驚,華天竟然使出天地同壽之招,當真要以身隕滅,滅魔,拯救蒼生!
天空炸裂巨響,蒼穹抖動,青紫光芒碰撞!
他們看到,紫鳳被斬於劍下,但同時,古劍隕滅,化作一把最普通的青銅劍自雲端跌下;而巨龍,神靈斷,如同一條瀕死的小蛇般癱軟。
巨龍紫鳳,同時幻為人形,自天空落下,微雲等人飛身躍出,接住華天,而鳳離,也不知受了什麼蠱惑,居然也接了紫宸,落回蜀山。
鳳離放下紫宸,她跌落在地,渾身鮮血淋淋。
紫宸看著同樣渾身蒼白的華天,淒然一笑,「我曾經想過,如果死,一定是我和你並肩而死,卻沒想到,是你殺我,我殺你。」
華天雖然神靈已斷,人蒼白無力,卻依然霸氣依舊,傲然凌立,淡漠道,「你妒心太重!」
紫宸笑得悲愴,她笑了好一會兒,才低聲道,「你可知道,為何幽冥這麼恨你恨我?」
「同出一脈,我們都比他強。」華天道。
紫宸搖頭,「你沒看到過他的臉吧?一半是你,一半是我,永遠擺脫不了你我,也永遠活在我們的陰影之中,所以,他費盡心力,就是為了除掉你我……很遺憾,我中計了。」
這倒真是有些意外,不過,華天卻沒有那個力氣在奇怪了,此刻,他心裡掛念的,只有水芝。
紫宸看他看向遠方,知他在想些什麼,臉上儘是苦笑,卻再也沒有力氣殺他,也沒力氣再恨她……
幾道人影忽然落在蜀山上,眾人前,正是負傷極重的青龍幾人,還有魔君幽冥,以及黑堯和金鑲銀。
「幽冥!」華天冷冷地看著他,「你不會得逞的!我和紫宸隕滅的同時,你也一樣!」
魔君的紅唇微勾,竟是妖艷動人,「是麼?那咱們,拭目以待吧。」
話音剛落,突然天降紅雨。
血腥味極為濃重,幾乎淹沒天地。
華天眼眸一沉,「幽冥血海?你竟然照來血海毀滅人間?」
魔君妖媚一笑,「這其中,紫宸君的功勞最大!」
血雨落在人身上,似乎除了帶血腥味之外,和平常的雨沒什麼區別,然而很快,眾人就發覺到其中的不同。
他們身上只要一沾這血雨,濃烈的戾氣就開始慢慢化去他們的神靈仙根妖魂,若是凡人,也會慢慢魂飛魄散!更重要的是,避無可避,毫無解救之法!
正在街上的水芝幾人也看到這突降的血雨,也看到天空中的巨龍紫鳳消失。
幾人立刻設結界,但令人驚恐的是,他們的結界對血雨毫無用處,血雨直接穿破而過,落在他們身上,他們也很快感覺到這血雨的恐怖之處。只唯獨,水芝除外,滴在她身上的血雨竟然自她衣衫上自動滾落,好似不敢靠近……東君看得眼中一痛,卻沒說什麼。
朱雀倒沒有注意到,她凝眉道,「我們留在這兒也於事無補,先回蜀山,再從長計議。」
水芝因為心憂人類,心憂華天,也沒有注意到自己的不同之處,立刻和他們一起回了蜀山。
剛到蜀山,就看到眾人皆是瀕死!或者對這些神魔仙來說,是瀕臨羽化,永遠消失。
看到華天那一剎,水芝幾乎通體冰寒,腦中一片空白。
華天是無所不能的神啊,怎麼會……
「阿荷,過來。」華天嘴角噙著笑意,低聲道。
如同受了蠱惑,水芝呆呆地走過去,人卻沒有任何意識。
她蹲下,看著那雙幽黑深沉的眸子,內裡是微微笑意,濃濃情意。
華天自頸上取下那個飾物,掛在水芝的脖子上,低聲道,「這是盤古父神留給我的東西,自我出世就一直戴在身上,他在,如同我在。」
水芝茫然點頭,似乎聽不見他說什麼,只是看到他唇角蠕動。
華天仍是低笑,眼裡是深深的眷戀,但沒有一絲不捨與傷心,他伸手拂開水芝額前碎發,低沉微涼的聲音,「阿荷,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我們要像最普通的戀人一樣,做他們做的事,我們還沒看到日出呢……記得去看。」
水芝點頭,仍是一心茫然,仍似聽不到他說什麼。
華天低笑,「傻丫頭。」然後,不再看她。
忽然,他用剩下的最後一點神力幻出真身元神,巨龍飛向天空。
同時,紫宸也化作紫鳳,振翅而飛。
龍飛鳳翔!
她還是實現了她的願望。紫宸這樣想著,她最後,還是和華天一起,並肩而死。
天空中,青紫光芒大放,時光好似倒流,所有被毀滅的東西全部倒回,漸成原樣。
沒有地震,沒有火山爆發,沒有海嘯,好像,真的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只是,天空中的巨龍和紫鳳,卻慢慢消失,無影無蹤。
水芝蹲在原地,根本就沒有抬眼看,只是突然覺得,好像沒了心,空空的。
眼角,落下兩行清淚。
淚落無聲。
青龍四人立刻單膝跪地,低聲啜泣。他們無所不能的尊上啊,還是在這樣的浩劫之中以身隕滅,拯救蒼生了!
可憐仙子,還能如何活下去?
如何一個人去看日出?
如何一個人去做戀人該做享受的幸福?
而水芝,仍然是呆呆地蹲著,除了臉上兩行清淚,什麼反應沒有。
整個人,都似放空了!
「哈哈哈……」幽冥突然大笑,「他們以為這樣,就能拯救蒼生?哈哈哈,可笑,可笑!」
幽冥一邊猖狂而激動地笑著,一邊狂吐鮮血。
而天上血雨,仍然不停地落著,落著。
南歌子望著漫天血雨,看著神靈仙根妖魂人魄逐漸消散,他低歎一聲,蹲在水芝身邊,低聲道,「水芝,現在只有你,能拯救六界了。」
水芝終於有了點反應,眼神漸漸聚攏。
這是他親手開闢創造的世界,他為了這個世界,以身隕滅,她又怎能放任不管呢?
「我知道了。」水芝淡淡道。
她緩緩站起身,幽冥看著她,唇角勾出不屑,就憑她?尊上和紫宸都不能做的事,她能做到?開什麼玩笑!
水芝雙手結印,慢慢升向高空,身子在慢慢旋轉,她人漸漸化為一朵巨大青蓮,青蓮有葉五片,開花二十四瓣,結成一顆蓮子。
混沌青蓮在高空綻放,幽冥大驚,「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是她?怎麼可能是她!噗……」
鮮血狂吐,身子卻猶如放了炸彈般開始爆炸!
暗紅色的斗篷被震開,露出一張絕世而奇怪的容顏,一半是華天的霸氣清雋,一半是紫宸的絕世姿容!
一聲劇烈炸響,魔君幽冥,也隨著華天和紫宸的隕滅而隕滅!
高空中,青蓮盛放,奇異光華浮動,日色隱沒,天地濛濛有光,猶如混沌初開,一片聖潔,令人敬畏且嚮往。
聖潔之中,青蓮轉動,巨大的花瓣漸漸化作透明,漸漸消散於高空之中。
而那些血雨,也漸漸被淨化,成了最平凡的無根之水。
雨過天青,日色明朗。
只是那救世之人已消失不再。
水芝救得了仙魔人妖,卻救不了創世之初就出現的神獸魔獸!
青龍黑堯等人,也成了最平凡的凡人。
而東君,更是化作一縷清氣,飄向太陽,真正的做了他的太陽神,卻永遠也不能再脫離太陽。
神族,徹底覆滅!
天地間,只餘五界!
在場諸人一陣唏噓感歎哭泣。
南歌子暗自沉思,果然是應了紫宸的詛咒:就算得到了,也會馬上失去。
這就是華天和阿荷的宿命!
正在眾人一片感懷悲傷之時,突然響起一個女聲,溫和美妙,「林亦,是你,真的是你嗎?」
眾人回頭,鳳離驚,「林嫂?」他以為她也消失了,怎麼這會兒出現了?
林嫂卻沒有看鳳離,只是癡癡地看著南歌子,「林亦,是你嗎?我是青鸞。」
眾人驚,傳說中的青鸞?
南歌子看著她,眼裡一陣刺痛,頭也痛得厲害。
過往記憶,漸漸浮上心頭。
他睜眼看她,「青鸞……」
林嫂微微一笑,是看透風景的溫柔,「我終於找到你了。」
她微笑著看了眾人一眼,「青鸞,為愛而生,為愛而歌唱。」
一股辛酸甜美、劇烈疼痛的暖流衝破了林嫂的心,她唱出世間最絕美的歌聲。
她和南歌子在歌聲中,幻出原形,青色鳳凰,羽翼青如曉天,在太陽下泛著柔和的光芒,向著天空飛去。
傳聞,世間只有一隻青鸞。
而他們看到了,兩隻青鸞,互唱愛歌,打動了天地。
那絕美的歌聲,似有魔力,穿破雲層,直達每個人心尖,好似有什麼東西發生了奇妙的變化,好像有些濃烈的愛,在這絕美的歌聲裡,重生。
——
那一日, 水芝懷中抱著設計稿,邁進華氏集團氣勢恢宏的辦公樓。
那一刻,樓外停下一輛勞斯萊斯,從車上下來兩個男人,一個相貌端正平凡,氣質溫和,正是青城。而另一個略走在前面的男子,容貌清雋神秀,眉峰冷峻,一雙星目更是冷冽得透骨,似乎這世間沒有任何事可以讓他眼波輕動,正是華天。
————————————
【完】
故事結束於此,水芝和華天的愛情,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