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荷走到男子身邊,低下頭想要喚醒他,卻在看到他的容貌時,微微失神。
那是一張清雋的面容,雖閉著眼睛,也是俊俏標緻的,他雖不是阿荷見過的罪俊朗的男子,但她卻覺那雙嶙峋蒼冷的眉下似蔓延著無盡的孤寂落寞,讓一貫親善的阿荷有些許憐惜。
一個凡人,怎會有這樣滄桑厭世的情緒呢?
阿荷收回思緒,輕聲喊道,「公子?公子?」
也不知那青衣公子是帶著怎樣的情緒睜開了眼,總之,他的眼裡是閃過不耐之色。
只是,青衣公子一睜眼時,阿荷就被那雙幽深的黑眸給深深地吸引住了,再沒看到其他。
那是一雙怎樣的眸子呢?一雙星眸,不若星光璀璨,只是似斂盡蒼穹,好像自己也要給吸了進去。
「何事?」男子沒有起來的意思,就躺在巨石上,淡漠地問,聲音冰冷得如同他身下的石頭。
剛才發生的事,他自然是一清二楚,只聽阿荷字字句句,實在無聊得很,倒是那小妖,說話還有幾分趣味。若不是考慮到自己不醒,她會一直這樣喊下去的話,他絕沒有心思睜開眼睛理會她。
尤其此刻,看到她幾乎心生愛慕的眼神,他更覺不耐。
阿荷終於回神,也不覺尷尬,反是笑靨如花,「我看公子一個人在這兒,怕你寂寞,不如,我帶你去中原如何?那裡有很多人,很多好吃的好玩的,你去了那裡,就不會再孤單了。」
男子似終於有點興致了,他微微側身,手肘撐著巨石,手掌撫額,看著阿荷,「你的意思,人多了就不寂寞了?」
阿荷愣住。
這個,寂不寂寞,孤不孤單的問題,她其實從未想過。因為,她從來沒覺得自己孤單寂寞啊……她一直都是很快樂的!
見她不說話,男子失了興致,閉上眼睛,幾乎一瞬,似已沉睡。
阿荷氣悶……這個男人,怎麼這麼不識好人心啊?她轉身就想走,可一想著此處可能有妖魔出入,她堂堂一個上神,居然連一個凡人都捨不得救,傳出去,豈不有損英明?
思及此,她一咬牙,又喊醒了他,「公子?」
男子再度不耐煩地睜開了眼,這一次,他的不耐很明顯,阿荷也終於看出來了,有一點小小的尷尬。
她乾笑兩聲,說道,「雖然我不知道人多是不是就寂寞,但我知道,人多的地方,總有讓你不寂寞的可能。人嘛,總是要懷著期望……」她「的」字還咬在舌尖,卻見男人居然又閉上了眼睛,她真的是氣結啊!
可此女一貫喜歡迎難而上,開始是覺得不救他有損顏面,而現在覺得,救他是一件極有挑戰性的事情。所以,她是不會放棄這麼有挑戰性的事情的。
「公子?公子?」阿荷又開始喊魂了。
男子不負她望的睜開了眼,不負她望的,那幽深的黑眸裡是幾欲噴湧而出的怒氣,她忽然覺得,這個冷冷的男人,蠻有意思的。
「公子,如果你不想一直這樣被我喊魂,不如就隨我去中原吧?」她笑瞇瞇地看著他。
男子覺得,她此刻的笑容很有大灰狼對小綿羊說「去我家吧,那裡有很多鮮美的青草」的感覺。
他霎時被自己的想法給驚了。小綿羊?他是小綿羊?
他忽然覺得,也許這個呆板的女人,也有那麼一丁點的趣味。「好。」
阿荷眼睛一亮,像是最明亮的星星在天上閃爍,但看在男子眼裡,卻像是黑炭上跳動著火光。
阿荷攜著男子踏上雲彩,在高空飛行,倒忘了關懷眼前的「凡人」是否恐高。
「我叫阿荷,你呢?」她笑瞇瞇地問。
叫什麼?男子認真地思索,老一輩的,都敬他一聲尊上,最近才出來的人物怕是不知道他的威名,顯然,在他眼裡,阿荷就是新出來的人物,可見他是有多年老。
看著碧藍如洗的天空,他忽然想起當年,父神以一把巨斧劃破天地,開闢了這樣一個世界。他道,「華天,我叫華天。」
阿荷看了他半晌,「問你個名字都要想半天,這名字,你不會剛起的吧?」
素來臉皮厚的不知尷尬為何物的華天,此刻竟然有些訕訕的!
被一個後輩取笑,若傳出去……雖然也無人敢笑話他,但難免不會在心中笑話一二。
阿荷不知他在想什麼,只當他是為自個兒的身世神傷,於是安慰道,「沒什麼緊要的,你別擔心,我一定會幫你找到你的家人,記起你本來的名字。」
華天登時無語了。
到了一座比較繁華的城池,阿荷遠遠地就帶著華天落至地上。
站在城門外,見這座城池妖氣沖天,阿荷忽然覺得自己來對地方了。
阿荷能看出的妖氣,自然華天也能看出來,只是這些事,他老人家已懶得去理會了。現在能引起他關注的,除了這個呆板的女人,怕也只是關係到天地存亡的事了。
只是這些,阿荷都不知道,在她眼裡,華天就只是一個被凡俗所拋棄的可憐凡人而已。
隱去一身仙氣神力,才帶著華天進城。
才剛到城門口,就被守城的將士攔住,還拿出一張畫像仔細作對比,然後很有架勢地指揮著身後的士兵,「就是她,抓住她!」
阿荷在看到自己的畫像時就已明白了幾分。
她到凡間不過個把時辰,見過她的,只有那小妖和華天……那麼告密的,必然是那小妖了。
阿荷有些不高興!虧她還好心放了她呢!她居然恩將仇報!
好啊!小丫頭!看我一會兒怎麼收拾你!
沒有反抗,阿荷乖乖巧巧地讓他們把她給抓了起來,走之前還不忘囑托華天,「你先找個地方住起來,等我完事了再幫你找家人。」
華天看著她遠去,深邃的眸子裡閃過一絲不可察覺的笑意。
到了城府的衙門,阿荷看到堂上坐著的城府大人,倒是衣冠楚楚的模樣,可他再怎麼玉樹臨風,也難掩一身妖氣。只是她不知道,她前腳離開,後腳就有人把華天給抓了。
當然,也是華天自願給人抓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