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欣接下來還說了什麼話,靜柔早已聽不清,即便是五年前,蘇婉打電話讓她不要出現在蘇哲面前,她也沒有這樣的難受。
那個儒雅溫柔的男子為了她,竟然……
如此深情,她要如何消受得起。
喧囂的大街,人流滾滾,慕靜柔呆呆站著,看著或行色匆匆,或悠散閒適的行人,茫茫然,竟不知何去何從。
許久,像是終於想明白了什麼一樣,她握了握手裡的紙條,發足狂奔,既然已經知道了真相,她如何還能假裝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蘇宅巍峨的楠木大門,刷著沉重的紅漆,遠遠望去,不禁讓人望而生畏。
此刻,高大的紅木門前,一抹單薄纖瘦的身影在午後炎熱的日頭下固執的等著,儘管蘇家的下人已經再三蜿蜒拒絕過她。
日頭一點點西斜,一整天滴水未進的慕靜柔漸漸覺得體力不支,站得筆直的身形也跟著有些搖晃。
艷紅的夕陽整個沒入地平線,絢爛的晚霞映紅天際之時,沉重的紅木大門終於露出了一條縫。
「慕小姐,夫人請你進去。」一襲寶藍旗袍的女管家恭敬而不謙卑的對著搖搖欲墜的慕靜柔說道。
「謝謝,」慕靜柔禮貌的致謝,深深吸了口氣,跟著女管家走進這座大院。
跨過高高的門檻,入目的景象令她有一種錯覺,彷彿是跨過了千年的時光,來到了一個古色古香的朝代。
小橋流水,迴廊蜿蜒,處處雕欄畫棟,更有穿著旗袍的傭人緩緩走過,畫面沉靜平緩的像是一幅畫。
走廊盡頭,蘇婉靜靜站著,身姿修長,面容沉靜,「慕小姐,我認為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談的。」
慕靜柔在離她一步遠的地方站定,「蘇夫人,我想你很清楚我們之間有沒有談的必要。」
木藝燈籠散出昏黃的光靜靜灑在蘇婉身上,為她週身奪上一抹朦朧的色彩,她微微蹙了蹙眉,語氣愈發冷淡,「我的兒子他很好,慕小姐請回吧。」
慕靜柔大抵是明白她對自己的恨意的,然而,想見蘇哲的衝動是那樣的強烈,以致她不得說出她本不願說的話,「他的失憶是裝的,即使這樣,你還是不讓我見他嗎?」
蘇婉一動未動,甚至連臉上的表情也沒有一絲的鬆動,慕靜柔的心頓時涼了一半,原來只有她傻傻的不知道真相麼?
許久,就在慕靜柔以為她等不到蘇婉的回答時,她突然沉重的說道,聲音悠遠而無力。「你知道嗎,我是多麼希望他重來沒有認識你,這樣的話,至少我現在擁有的一個四肢健全的兒子。」
幽幽歎了一口氣,她繼續說道:「其實,我何嘗不知道,阿哲會這樣根本就不關你的事,我只是,過不去心裡那道坎,畢竟,阿哲,他,沒了一條腿。」
「我,」
「不用道歉,真的不用,」蘇婉急急打斷她的話,「慕小姐,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可是,我想告訴你的是,如果你注定了無法給與阿哲回應,那我情願讓他繼續自欺欺人下去。」
慕靜柔整個人猛的一顫,她如何不明白她的話,她重來就沒有想過要傷害蘇哲,可是,她卻無意間一次一次狠狠傷害了他,難道,她就真的不能為他做些什麼嗎?
「沐姨,家裡來客人了嗎?」熟悉的溫潤聲音從不遠的身後傳來,相對站著的兩人同時一愣,卻已是來不及遮掩。
「阿哲,今天怎麼回來的這麼早。」蘇婉親切的迎上前,拉著蘇哲介紹慕靜柔,「這位是慕小姐,」
「你好,」蘇哲溫潤如墨的眼睛裡一片清明,友好的向她伸出手。
慕靜柔伸手握住他的手,深深望進他的眼睛,「不要裝了,我知道你沒有失憶,蘇-哲。」
蘇哲竟是滿臉的迷茫,用力想掙脫她仍緊緊握著自己的手,「這位小姐,你說什麼,我聽不懂。」
慕靜柔固執的不肯鬆開他的手,「既然愛我,為什麼不爭取,你這個樣子,我只會更難過,你知不知道!!」她越說越激動,到最後幾個字時,幾乎已經接近是在咆哮。
蘇哲明顯的一怔,動了動蒼白的嘴唇,卻還是沒有說出一個字。
「你聽不懂我的話嗎,我都知道了,你為什麼還不承認,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慕靜柔緊緊抓著他的手臂,一陣搖晃。
蘇哲兩片蒼白的嘴唇劇烈顫抖著,許久,他終於選擇了承認,「慕靜柔,我怎麼會忘記你!」
「我怎麼會忘記你,我怎麼會忘記你……」慕靜柔一遍遍重複著,隱忍的淚水終於洶湧落下,「你怎麼這麼傻,你怎麼就這麼傻,這樣的深情,你讓我如何接受啊,你幹嘛要這麼傻?!!」
蘇哲一動不動站著,任由情緒失控的人兒捶打著自己的胸膛發洩她無法宣洩的情緒,靜柔終於哭倒在他懷裡,他顫抖著環上她的肩頭,卻是心跳如雷。
蘇婉站在一側,靜靜看著眼前這一幕,終是歎息著,默默走開。
誰是誰的劫,誰又是誰的喜?!!
A市,慕家別墅。
寂靜的夜,二樓過道,一抹高大的身影徘徊在緊閉的房門前,突然,他用力擰開門鎖,一溜煙進了房間。
黑暗中,他沒有開燈,雙腿卻彷彿自己有意識一樣,熟絡的走了五步後停下,身子猛的向下倒……
迎接他的是柔軟泛著香氣的床鋪,躺下,他習慣的側身蜷起身子,將臉深深埋進枕頭,然後,深深的吸氣,枕頭上殘餘的氣息便一絲一縷沁入他的心脾。
許久,他終於沉沉睡去,嘴角帶著安逸的笑容。
銀灰色的月光透過微敞的窗戶灑了進來,照亮了床頭矮櫃上一個鐵藝的相框,綠草如茵的草地上,美麗脫俗的女子嫣然笑著,即便身後百花綻放,亦抵不上她嫣然一笑間的絢爛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