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每次稱呼延釋疑為延老鬼的時候,他都會發脾氣喝止我,而你,沒有。
延釋疑仍就淡定,如今是什麼情形了,你以為我還會有心情計較?而且,你叫我延老鬼,是親切的稱呼,你以為我真不知道?我發覺我已經逐漸習慣了這個稱呼。
這個解釋也合情合理,蕭懿之卻笑得更開心,這麼說,你承認了以前的計較?對不起,我騙了你,延釋疑是從來不會為我叫他延老鬼而發脾氣的,因為是他讓我這麼叫的。
「延釋疑」嘴角的弧度開始擴大,好,不愧是蕭懿之,難怪再高明的易容術也瞞不過你。實話告訴你,延釋疑已經死了。
是你殺了他?蕭懿之懷疑道。
葳蕤忽然失聲尖叫,一定是增御豪,他是個神經病!神醫薛敬致和江湖第一快刀耿智化就是他殺死的!
你為什麼不早說?蕭懿之愕然,這麼說,當初偷襲典蒼穹的可能也是他!
我,我一時情急忘記了,再說蕭公子你也沒問……葳蕤被蕭一嚇,怯生生地躲到憐惺身後。
坐在地上的幾個武林中大名鼎鼎的人物都站了起來,盯視著「延釋疑」,武林盟主章謹謙凜然開口,莫非你就是增御豪?
「延釋疑」咧嘴一笑,可惜我不是。
你是增御豪的手下?延釋疑是你殺的麼?蕭懿之雙眼一瞇。
是又何如?「延釋疑」挑釁一笑。
是便讓你笑不出來,蕭懿之像風一般閃到「延釋疑」面前,掌疾如風,「延釋疑」旱地拔蔥向外衝去,被章謹謙等人堵住,「延釋疑」只好回身與蕭懿之掌鋒相對,一口血噴薄而出。蕭懿之冷冷一笑,就憑你,還殺不了他。然後擰注他的手腕,說,增御豪在哪?
「延釋疑」帶血的嘴角湊在蕭耳畔說了一句話,除了蕭沒有人,沒有人聽清他說了什麼,甚至憐惺。蕭卻驚駭地倒退一步,手一鬆,略帶得意神情的「延釋疑」便趁機翻越過眾人,逃出門外。卓雲汀和憐惺一左一右握住了蕭的手,公子,怎麼了?
辛鴻蒙和梁蛟連忙追了出去,黃浩田不會武功,只好作罷。杜圖、章謹謙和李憐君卻一臉焦急地看著他,蕭懿之,他剛才說了什麼,你怎麼把他放走了?!
對不起,蕭懿之苦澀道,我家裡……好像出事了。謹謙,這裡先交給你了。老賭鬼,六十萬兩還你。然後緩緩轉身,惺兒,我們回擎州。
大哥……懿之……章謹謙和李憐君看他這個樣子頗為擔心,他們還從未見過這樣的蕭懿之,蕭擺了擺手,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攜著憐惺、雲汀、雪依、笙歌、如是、葳蕤離開了。
披星戴月,火速前行,終於到達擎州,卻看見那個才別過不久的溫和朗潤的男子從不同方向趕來。也鶴——
蒼,蕭訝異,你怎麼來了?
蒼鵬兮神色一黯,蕭懿之苦笑,你不用說了,是不是泉紛紛不見了?
蒼鵬兮一愣,你怎麼知道?也鶴,對不起,是我沒照顧好她……
蕭搖頭長長地歎了口氣,不關你的事,都是因我而起。我們邊走邊說吧,我要趕快回到家裡去。
狂風捲落葉,深秋,蕭索的殺氣肅然瀰漫。蕭府外不遠,一具鮮血淋漓的身軀正在艱難地向前爬行。阿琇——蕭懿之慘呼一聲衝上前去,抱起那具嬌小的身軀,女子秀氣蒼白的瓜子臉上,一雙淚汪汪的大眼睛閃現出驚喜,嘴唇艱難地蠕動,少爺,你終於回來了……彷彿用盡全身的力氣才抬起一隻鮮血淋漓的手,快,老爺夫人……話還沒說完,精疲力竭的阿琇那隻手便垂了下來,頭一歪,安息在蕭溫暖的懷裡。這個安靜秀麗的小小婢女,她日夜思念的少爺,她終於盼到他回來了,卻沒有想到,這一見,竟是永別。若是早知如此,當初說什麼也會求少爺把她帶在身邊,阿琇,她最大的遺憾,一定是這樣。
阿琇——蕭懿之狂嘯一聲,淚如泉湧,抱起她的屍體,衝進蕭府。屍橫遍地,就是這樣吧……蜜蜜、城城、家丁、管家……你們醒醒,你們不要死啊——恨不得給每個人運功續命,各處尋找,蕭懿之茫然四顧,爹——娘——
沒有,到處都沒有,是死了麼?還是被帶走了,蕭懿之戰慄的身體幾乎崩潰,增御豪,不管你是誰,我蕭懿之定要將你碎屍萬段!你我此仇,不共戴天——心力交瘁的蕭懿之轟然倒下,只隱約聽見憂急如焚的驚呼聲:公子——也鶴——懿之——
蕭懿之,暈過去了。幾個女子悉心地照顧他。逐漸成熟的憐惺好像愈加懂事了,她說,在照顧好公子的同時,你們更要緊的是照顧好自己。喜歡公子的女子一個接一個的不見,如今也只剩下公子身邊的她們幾個而已。若是公子醒來,發現她們中的誰不見了,一定會更加難過痛苦的。
而蒼鵬兮,在蕭懿之昏過去的時間裡,忽然變成一個面無表情的啞巴。他只是默默地把蕭府中的每個人,都安葬了。只有在夜晚的某個時刻,蒼搖醒守夜的憐惺、雲汀、雪依或是笙歌,讓她們去休息,然後他一個人,靜靜地守在蕭懿之的床頭。沉痛地看著夢中囈語的他。與蕭懿之相識至今,作為支摯交的他,從來沒有見過甚至沒有想過,根本想像不出,有一天,神話一般的蕭懿之,從來沒有任何事能難道他的蕭懿之,會變成這樣,會遭受到,如此沉重的打擊。增御豪,此刻,蒼鵬兮或許比蕭也鶴還要恨他。也鶴,我能為你做些什麼……我真的想,分擔你的所有痛苦……蒼鵬兮喃喃,一行淚水,從他俊朗的臉龐,滑落下來。
一場秋雨一場涼,寒瑟的秋晨,端藥而來的葳蕤手中的托盤掉在地上,憐惺、雲汀姐、笙歌姐、雪依小姐、應小姐、蒼大俠,你們快來呀,公子、公子他醒了——
憔悴而消瘦的蕭懿之,雪白長衫,面色蒼白,衝他們微弱一笑,像風一吹便會飄忽而逝的蒲公英,我沒事了,讓你們擔心了……
幾個女子扶住他,鼻子一酸,幾欲落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