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如是開玩笑,憐惺房內畢竟還有雪依雲汀蒼靈等女孩,蕭和憐惺自然是不放心。
腳步聲響起,夙夜首先相迎,媚眼一拋,惺兒妹妹,你回來啦?就等你就寢了。
憐惺微微一笑,跟在她身後的覺木大師走過來,阿彌陀佛,司馬施主,您是閱夜閣閣主,是我寺的貴賓,理應住在單獨的禪房,房間已為您整理妥當,請跟貧僧來。
這話說的,梅姐姐和章盟主不比我身份尊貴多了,怎麼不給他們騰出單間?
這是蕭施主特意囑托的,還請司馬施主不要為難小僧。
原來是這樣啊,司馬夙夜看著房內的眾女子嬌滴滴道,還是也鶴知道心疼人家~惺兒,我們只好日後有機會再共枕長談嘍~夙夜一挑眉,大師傅,我們走吧~
問題就這樣解決了,可卻引得了除憐惺外眾女子的醋意萌動。
建意營法齋,裡人契朋儔。相與期良辰,沐浴造閒丘。
穆穆升堂賢,皎皎清心修。窈窕七關客,無楗自綢繆。
寂寞五習真,疊疊勵心柔。法鼓進三勸,激切清訓流。
淒愴願弘濟,闔堂皆同舟。明明玄表聖,應此童蒙求。
存誠夾室裡,三界贊清修。嘉祥歸宰相,靄若慶雲浮。
為了選出新任住持,光憑輩分和眾僧推舉是不夠的,覺淼、覺焱、覺垚與眾僧商議,通過三場比試,來決定誰擔任住持。翌日的第一場比試,試題是與覺淼、覺焱、覺垚三位高僧論禪。有資格的七位僧人分別單獨進入經堂,回答並與三位高僧討論禪經。在外靜候的僧人,有的打坐入定,有的手捧一本《妙法蓮華經》或《大般涅槃經》之類細心翻閱。外人不得參與或觀戰,蕭等人便在寺院中看著日漸西斜。
直到最後,覺淼大師出來宣佈,通過的為覺林、覺木、了誨、了禪和了緣。眾僧平靜用過齋飯做晚課,到底是出家人,淡然沉穩,無慾無求。倒是了禪,有些心事重重的樣子。
是夜,萬空祠堂內溜進一個黑影,手持一把小鐵鋤,在一個角落裡開始小心地挖掘。
不愧是四大皆空的僧人,做賊果然如此不專業啊,淡淡的嘲諷聲自黑影背後響起,黑影陡然一僵,細密的冷汗漫延後背,機械地回頭,他身後一席碧藍色長衫的男子,正是他們慈芸寺的恩人蕭懿之。
而一身米黃麻衣袈裟眼睛圓圓鼻頭微翹的小沙彌,正是了禪,可不知為何,他看到是蕭,反而鬆了口氣似的。
看著已然露出一角的木匣,蕭搖搖頭,看來覺森大師的骨灰埋得不夠深啊。來拿無字金缽是吧?因為上面刻著的絕世武功?下一場比試是與十八羅漢比武,沒信心是吧?你……就那麼想當住持?
阿彌陀佛,蕭施主誤會了,請聽貧僧解釋,了禪恢復了些許淡然,儘管這是秘密,可若是告知蕭施主,想必師父也不會怪罪。金缽被找回許久後的一日,師父忽然來我的禪房找我,讓我無論如何要答應一件事,而且此事絕對要秘密,任何人不得告知也不能被人發現。
這件事,就是在他圓寂後,把裝有他骨灰的無字金缽盜走?
這是其一,我順利盜走無字金缽後,還要把它毀掉,就算不能起碼要把它藏到任何人也找不見的地方,最好連我自己也忘記。爾後十八羅漢師叔會對外宣稱無字金缽被盜,下落不明。
覺森大師這樣做,是為了不讓任何人能夠得到它,並且也避免有賊人對無字金缽的覬覦會給慈芸寺帶來災禍。他把這麼重要的任務交給你,也證明了他對你無比的信任。不過,蕭話鋒一轉,我憑什麼相信你的話?
祠堂有十八羅漢守衛,如今卻如無人之境,蕭施主不覺得奇怪麼?而且我如何一進來就能確切知曉師父骨灰所埋的位置?原本我以為被師兄弟發現了,所以才會那麼緊張,但是蕭施主的話,小僧倒是放心不少。
好,蕭心中默道,你果然與從前不一樣了,以前的你貌似沉穩寡言實則青澀可愛怯懦,現在,卻真的是不卑不亢侃侃而談,覺森大師對你如此放心,想必慈芸寺交到你的手裡,他地下有知,也應該能安息吧。你不想知道無字金缽的秘密麼?你沒有問覺森大師為何要這樣做麼?
師父吩咐的,我自當遵從,這原本也不是小僧應該過問的事,我相信師父必然有他的考慮而且一定是為了慈芸寺好。至於傳說中無字金缽上的絕世神功,了禪搖了搖頭,武藝權勢於我等如浮雲。
蕭一皺眉,一手摀住了禪的嘴巴另一手衣袖一揮,把覺森大師的骨灰盒掩埋如初,隨後和了禪隱入排位林立的黑暗之中。
蕭溫熱的手掌讓了禪微紅了臉,但黑暗良好地掩飾了他的尷尬,蕭對他使了個眼色,順著他的目光了禪驚愕地看著一個鬼祟卻輕功頗高的身著夜行衣蒙頭蒙面人飛入,四處觀察片刻,便在方才了禪所挖的地方動起了鐵鍬。居然想動師尊的骨灰!心中無聲叫囂,了禪有想衝上去的衝動,被蕭阻攔。
挖了一會,黑衣人停了下來,跪下去把沉甸甸的木匣取了上來,儘管看不見什麼,蕭還是能感覺到黑衣人巨大的激動與狂喜,緊接著他平復心情,又小心翼翼地環視四周,把土填平還原,一手持鐵鍬一手緊緊懷抱著胸前的大木盒子,毫無聲息地飛身出去。蕭拖著了禪緊隨其後,只見黑衣人直飛到了半山腰一棵銀杏樹下,料想安全了才又環顧四周,一把丟開鐵鍬,雙手抓住木匣眼中射出狂喜與不安。最終喜悅與好奇戰勝了一切,黑衣人一掌劈開木匣的盤鎖,一點點,小心翼翼地,滿懷激動地,緩緩打開木匣,木匣打開的一瞬間,他卻忽然倒地,身軀趴在了木盒上。
怎麼回事?蕭與了禪對視,看著不遠處不再動彈的夜行人,蕭皺眉暗叫一聲不好,竄上前去。氣息全無,很顯然,黑衣人是死了,死得突然,有些驚恐的雙目還沒來得及閉上。走進黑衣人,了禪忽然有些發顫,這……難道是……不忍不敢置信可又不得不緩緩扯下黑面巾,眼前偷盜無字金缽死不瞑目的黑衣人,赫然正是了禪的師兄了誨。
怎麼會,了誨師兄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會不會是覺森大師某日也找到他讓他在其歸天後挖出無字金缽?蕭略帶嘲諷,從了誨身下拽出木匣,沉甸甸的木匣內,沒有預料中的金燦燦,居然裝的是一大塊石頭!了誨就這樣莫名身亡了,原本想金缽無事就好,了禪在了誨帶給他的震驚與悲痛中無意間瞥了眼木匣,驚叫出來,怎麼會這樣?!是誰換走了無字金缽?帶著一點希望一點乞求地,了禪望著蕭,蕭施主,是不是你有預感,所以提前把無字金缽給換了?
對不起,我沒有,蕭搖搖頭。我今夜一直跟蹤你到萬空祠堂,所以我知道你也沒有碰過木匣。蕭為了誨把了把脈,又查看了一下唯一也是瞬間的致命傷,顯然,這木匣上被提前安上了機關,只要一打開,打開木匣的人便會中針身亡。可憐的了誨,居然為了看一塊石頭而喪了命。
也就是說,今夜若不是你阻止,若是我打開了木匣,死的人就會是我?了禪愣了愣……不可能,難道師父他想害我?為什麼?!
因為知道你無慾無求,相信你不會貪慕金缽上的武功,覺森大師才囑托你的。若是你不打開木匣,就不會有事,覺森大師的本意或許是怕你偷看,可若不相信你,他又為何把這麼重要的任務交給你呢。而且,以他的洞明,應該能想到你向來尊師重道,一定會打開木匣把他的骨灰安葬之後再把金缽處理掉的。這樣看來,應該不是覺森大師這樣做的,那麼,是有誰在你之前偷換了木盒?又或者,說是木匣裡裝著無字金缽,可從藏珍閣拿出來盛放骨灰的時候,木盒開了一條縫,我們誰都沒有親眼所見,或許根本從藏珍閣拿出來的時候無字金缽就是假的。是被十八羅漢把金缽放入木匣時調換了?還是被守護在藏珍閣的三位大師之前就給調換了?
是了,總之不會是師父,像是安慰自己,了禪平定了一下心情,可是了誨師兄為何要偷無字金缽呢?
你莫忘了,蕭摸著下巴道,下一場比試是與十八羅漢的比武,了誨也是參選住持的僧人之一。現在,雖然越發疑團眾多,總歸有一件事還是按照覺森大師的原計劃的,那就是無字金缽不在慈芸寺,如今真的下落不明瞭。
送了禪回房,蕭兀自向後院天池走去,奇怪,今天怎麼不見惺兒她們人呢,這麼早就寢了麼?黑暗影綽的天池附近,忽然燈火通明,普笙歌的歌聲由遠及近:
影轉團圓月,香含細細風。
山情因月甚,鳥語如秋高。
惜花春起早,愛日夜眠遲。
數竿風葉影,低歎小花紅。
掬水月在手,弄花滿香衣。
動搖金翠尾,飛舞玉地陰。
蓮林多綠樹,長日囀黃鸝。
樹接南山近,煙含水渚遙。
公子,我們等你很久了~憐惺、雪依、雲汀、蒼靈、笙歌、薛彤、西菀、北茜、南萊每人執一盞花燈以蕭為圓心圍攏過來。
等我?今天是什麼好日子?
懿之你最近都在想什麼,今天是八月十五啊~普笙歌笑道。
蕭抬頭望著那圓冰輪,忽地皺眉,糟糕,然後環顧四周,尤緹娜呢?
尤姐姐啊,蒼靈眼珠一轉,嘿嘿笑道,方纔我們在天池邊嬉鬧,一不小心啊,她就掉進去了。我剛想呼救,這不你就來了~
鬼靈精,懿之搖搖頭,是你一不小心把她推下去的吧~只聽嘩啦一聲水響,一名深綠衣髮髻高聳如今卻散亂濕透的女子從水中冒出來,你還好吧,蕭伸出手。
不必了,尤緹娜從天池中一躍而出,瞥了眼蒼靈,我回去換身衣服。
哎喲,蒼靈望著她的背影,朝天椒姐姐好像生氣了呢~
蕭揉揉她的頭,她不是生氣,只不過,從今天起,你不要再招惹她就對了。
公子,憐惺道,為何尤女俠的眼神不一樣了,她的氣質,彷彿變了個人似的……
那就對了,蕭歎了口氣,今天是月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