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陰塵宇急匆匆趕來的時候就看見洛言凌恐懼的眼光,小手緊緊地抓著安言的手,生怕下一秒面前的人就會消失。
他突然有些心疼。
沉著臉把了脈,感受著來自手腕處劇烈跳動的慌亂,連同他的心也開始慌亂,白色的頭髮在陽光下顯得格外的蒼老,原來不知不覺當中我們每一個人都蒼老了。
時間還真是無情。
心臟有些冰冷,他顫抖著手,轉過頭,語氣陰沉的可以:「為什麼傷口會裂開?!」
故意壓低的聲音讓四個人都渾身顫了顫,這才是久居在外的陰塵宇!一個時代的魔王!
青城深深地吸了口氣,感受著來自陰塵宇身上極為強大的氣壓,「我想主子根本不會介意傷口的事情,而是……」
他沒有把話說完,但是陰塵宇聽懂了,看著洛言凌恐懼的一雙大眼睛,他怔住了!
最後深深地歎了口氣,將小凌抱在懷裡,轉過頭冰冷著聲音道:「放心,有我在,小言就不會有事。」
三個人才鬆了一口氣,只是三個人都沒看見陰塵宇的某種悲傷。
小言,你怎麼會承受這麼多的罪?!
連同毒病發的感覺一定很痛徹心扉吧?小言,你等著老頭子,老頭子的解藥馬上就要制好了,一定要等著老頭子啊!
那雙很久沒有濕潤了的雙眸此時此刻湧起了渾濁的淚水。
渾渾噩噩的洛言凌終於發現不對勁,望著那雙紅彤彤的眼睛愣住了,「爺爺……」
陰塵宇連忙擦擦騰出一隻手擦掉眼淚,嬉笑著說,「風迷了眼睛。」
洛言凌沉默的點了點頭。
陰塵宇低下頭看著小凌粉嫩的臉,這孩子如此早熟,長大後必定要受傷害啊!
擔憂之色從眉睫溢出,洛言凌看的抿起了薄薄的唇。
「娘親她……」洛言凌顯得欲言又止,陰塵宇故意逃避,他一點也不想現在將安言的傷勢與這個還是孩童的人說起。
洛言凌見陰塵宇沒有想搭理他的意思便住了口,低著一個腦袋,就安分的被他抱在懷裡。
而回到娘親的房間的時候洛言凌便看見娘親如今也已經安穩的躺在床上,胸口也在沒有刺目驚心的紅色。
陰塵宇放下洛言凌,對著那三個人使了個眼色,青城便抱起小主子走了出去。
陰塵宇將門關上,看著臉色蒼白的安言心疼的歎了口氣,將安言的腦袋托起,抽出枕頭,將枕頭底下的藥拿了出來,塞入了安言的嘴裡。
「小言,你最近又忘記吃藥了吧?」
陰塵宇自言自語的聲音淡淡的響起,他如今也是一個老人,而安言就像是她的唯一的孫女,所以他想盡了辦法去保護她,疼愛她。
只是,老天多作怪,讓安言再一次的碰上了洛凌天,再一次的受傷,然後再一次的飛蛾撲火。
小言,到底是老天作孽還是你作孽?
深沉的歎息又一次在房間裡炸響,之後就是久久的沉靜。
而閉著雙眼的人此時卻感覺自己處在白茫茫的一片大霧之中,她不斷的嘶吼,心底有著不安,她彷彿失去了一切,她想起了凌天陌生的眼神,想起了小凌絕望的嘶吼,想起了青城,想起了楓塵,想起了冬月和秋月。還有,想起了那個總是對她很好很好的老頭子。
可是,你們在哪兒呢?
為什麼我都找不到你們呢?出來啊?好不好?你們為什麼不出來呢?
安言的身體劇烈的顫抖著,眸子全是不安,她跌跌撞撞的在這一片大霧中奔跑,嘶喊。
你們出來啊!——
為什麼都將她丟棄了呢?
她做錯了什麼?
凌天,為什麼不愛她了呢?我是不是哪裡做的不夠好,我改還不好麼?凌天,你出來好不好?
淚水毫無徵兆的磅礡落下,像是傾盆大雨一樣瞬間就淹沒了安言,從心底裡忽然伸出一絲厭煩,她厭煩了這樣的生活,厭煩了這樣的無休止的追逐。
她拚命的瞪大雙眼看著四周,希望有人能夠牽住她的手,說她不能厭煩,不可以厭煩。
可是沒有人啊,於是,那份厭煩,那份厭倦好像就真的這麼的無休止的佔據了整個思維。
凌天,你看我堅持了那麼長那麼長的時間卻喚不回你的記憶,凌天,我有時候都在想即使你恢復了記憶那還會愛我嗎?
肯定不會吧?你那麼寵愛縷水,怎麼可能會愛她呢?
我就像是被主人厭倦了的玩偶,新鮮感一過便覺得厭煩,然後毫不留情的扔掉。
是這樣嗎?是這樣的吧。
可是,凌天,你知道嗎,言兒胸口好疼,好像要窒息的疼,你現在是不是陪著她呢,為什麼那個她不再是她了呢。
這一切都是為什麼呢,為什麼要讓我這般狼狽,為什麼要我好不容易愛上你之後卻要飽受相思之苦呢?
苦澀的淚水此時更像是開了閘的水,再也擋不住,來勢洶洶的淹沒了整個臉龐,張嘴便是破碎的哭泣聲。
你看,凌天,如今我連喊你的名字都需要好大好大的勇氣。
我只能哭,不斷的哭,好讓我好受一點。
可是,為什麼我會有一種會離開你的感覺呢?
淚水再一次的肆意的模糊了世界,而她再也堅持不住,意識像是最後一抹雲彩在天空中消失殆盡,迎來的便是無盡的黑暗。
當天邊終於迎來第一抹陽光的時候,陰塵宇終於重重的鬆了口氣,用手探了探安言的鼻息,再看了一眼桌上還冒著熱氣的清單飯菜搖頭笑了笑。
那三個人怕也是一夜沒睡吧?倒是真的對小言好。
也許,這是小言最大的幸運了吧?
再看一眼躺在床上靜靜沉睡的人,陰塵宇有些累的伸了個懶腰,困意有些抑制不住,下一刻,青城、冬月和秋月便齊齊跪在他的面前。
「您先休息吧,主子有我們在就好。」
陰塵宇點了點頭,走了出去。
三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才一齊關上門,靜靜地站在安言的床前,一言不發。
他們共同的目的就是想看到安言睜開眼,然後笑著說我很好。
只是他們等了很久很久,直到黑夜即將降臨的時候她還是沒有醒過來。
秋月的眼睛紅彤彤的,聲音哽咽,「為什麼、主子、還不醒?」
是啊,為什麼還不醒呢?
其餘兩個人不知道該如何作答,低垂著腦袋,顯得悲傷不已,好像是一個挫敗的將軍,再無威風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