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禮很簡單,如果只有一個人參加還可以叫做葬禮的話。在一個陰雨綿綿的午後,韓墨的骨灰被糖糖安葬在意大利那個他們一起玩耍過的小樹林裡。
如果一切都是從這裡開始,那就讓這一切都從這裡結束吧。
沒有向任何人說明過韓墨的真實身份,糖糖覺得既然韓墨在活著的時候都不願意承認自己的出身,那死後就讓他可以這樣自由自在無名無姓的獨自安睡吧。
韓墨線人的身份已經得到了上級的認可,所以在之後的公審裡並沒有提到他的名字。
還有一個並沒有提到名字的人,就是魏東昇。
那天一別,相見遙遙無期,糖糖清晰的記得魏東昇看著自己時那冷若寒冰般的眼神。
如果不是身後的警察已經趕到,她相信自己一定會被魏東昇大卸八塊。
她不想要解釋,沒有什麼好解釋的,韓墨雖然不是她殺死的,但是卻也因她而死。況且,她又要解釋給誰聽呢,魏東昇在那次行動中逃脫了,杳無蹤跡。
糖糖的問題雖然有些敏感,但是上頭還是記她功大於過的分上要求她恢復原職,並且記一等功一次。
只是糖糖沒有想好要不要回去繼續做她的警察。
如果說這次行動只是為了要忘記楚南望,可是現在她想要遺忘的名單上又多了一個名字,魏東昇。
想到那個臨別的眼神,糖糖依然不寒而慄,她知道魏東昇在當時沒有一槍打死自己的原因並不單單是警察的趕到,如果他想要自己死,那時候他也完全可以做到。
魏東昇眼神中的仇恨燒灼著糖糖的全身,他是想讓糖糖死,但絕不是那麼簡單的一槍斃命。而更讓糖糖難過的是,魏東昇的眼神中除了恨,還有不敢相信。
她是警察的事情就連魏東昇身邊的人都能猜測的出來,作為頭目的魏東昇不可能沒有察覺,可是他還是帶著自己去了那麼隱蔽的地方,而且還在最後的時刻告訴了她行動的所在地,這種信任已經超過了魏東昇本應該賦予了,糖糖知道,魏東昇對自己是付出了感情的,所以才會看著韓墨死在自己懷中的一幕有那樣不敢相信的神情流露出來。
拿上級的話說,一切已經塵埃落定,現在的魏東昇是樹倒猢猻散,雖然暫時還沒有將他緝拿歸案,但是那一天已經指日可待。
可是這一切的塵埃卻只是讓糖糖的心籠罩在一片模糊中。她看不清一切,甚至不知道自己將往哪個方向走。
也許是時候做回她的蘇家大小姐了,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一個叫糖糖的警察,有的只有一個叫蘇靜柔的大家閨秀。
為了安葬韓墨,糖糖告了一個月的假,韓家的那個林間小屋已經荒廢了,不管當初韓墨出演的是一個什麼樣的角色,但是他的失蹤卻絕對不是韓家想要看到了。
尤其是韓伯母,糖糖相信她是絕對不會用自己的親生兒子來給丈夫的事業充當墊腳石,所以在那件事情之後韓伯母就再也沒有回到這個小木屋來,睹物思人,糖糖能夠想像一個母親丟失了兒子的心情,在絕望中還有一絲期待,但是所有的期待又都變成了絕望。
雖然也掙扎過,但是糖糖還是沒有把韓墨去世的消息告訴韓家的任何一個人,因為她並不確定這個結束是不是韓家兩位老人想要知道的。
韓墨的墓碑並沒有名字,糖糖在那個墓碑上畫了一個北斗七星的圖案,這個世界上只有糖糖一個人知道這北斗七星下面安睡著的是一個怎麼樣的男孩子。
這一個月,糖糖幾乎每天都會來到樹林裡,她靜靜的靠著墓碑坐著,不說一句話。
從和楚南望分手的那一刻起,她一直感覺自己是游在一望無際的苦海之中,見到了韓墨,就好像是見到了這渺渺大海的一葉輕舟,雖然也是漂泊不定,但是對糖糖來說,無疑是一方落腳的根基。
只是現在這葉輕舟也靜靜的沉入了海底,留下來的只有糖糖依然還在苟延殘喘。
那遙遠的彼岸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夠抵達,糖糖靠著韓墨的墓碑,無數次的從心裡發問,韓墨,你到了嗎?
思及自己的痛苦,也只不過是些小兒女情長罷了,可是想想韓墨,糖糖只覺得痛徹心扉,這麼多年,他的內心又該是如何的掙扎。
韓墨的骨灰有一小部分被糖糖製成了思念項鏈,看起來如淚珠般晶瑩剔透的淡藍色寶石,此刻正掛在糖糖的脖頸上。其實糖糖製作了兩枚,另外一個在她的衣袋中裝著,如果有一天能再一次遇到魏東昇,她覺得他一定會希望得到一顆。
從意大利回來的那天正好也是一個陰雨天,下飛機的時候糖糖一直在淡淡的微笑,好像從那一天之後她就再也沒有見過陽光。
因為那個愛笑的男孩子把全世界所有的陽光都帶走了吧。
見到蘇安東的時候糖糖頹唐的樣子著實把他嚇了一跳。
「你不是說去度假,怎麼搞的這麼狼狽。「蘇安東捏了捏糖糖的胳膊,皺著眉頭說道。幸虧手臂的槍傷已經完全好了,不然大哥還不一定是怎樣的震驚。
「吃的不習慣。」糖糖沒有直接回警察局,她感覺已經好久沒有見到自己的家人了,她現在需要的是家人的溫暖。
「歐洲你去了多少次了,怎麼還不習慣。」蘇安東已經看出自己妹妹的心事,只是他這個大哥對妹妹的需求是有求必應,不過要他變身成知心大姐姐還是有一定的困難的。
一路上糖糖睡的從來沒有過的安穩,雖然到家之後久未見面的爸爸媽媽奶奶一併人等都是責罵嗔怪,可是面對這些臉孔,她卻還是止不住的展露笑顏。
在經歷了那些之後,她太需要一個溫暖的熟悉的環境了。
直到在家裡廝混了一個多禮拜,她的神智才終於被媽媽的嘮叨和奶奶關於大家閨秀的教導中回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