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知道這個孩子的一切這樣的正常,那他一定不會剝奪她母親和她在一起的權利。可是無奈的是,錯誤已經釀成,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彌補。
想了無數個日夜,他終於做了這樣的決定。
不怕千萬人的阻擋,不怕身敗名裂,不怕給皇室帶來的暗黑影響,更不顧……不顧一切。
他要和她相認,哪怕是提前退位,遺臭萬年,那麼他也認了。
曾經犯下的錯,就要由自己來承擔。他不要在懦弱了,況且,到了他這樣的年齡,他這樣的身份和地位,已經不懼怕失去那些厭煩的一切了。現在是年輕的天下,他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皇甫珞鳴慢慢地轉過身,篤定的目光在她臉上留連著。
顧小涼不說話,不是不想同他說話,而是不知道怎麼回答。
感謝的這兩個字對她來說無關緊要,喜歡多想的人甚至會把它們扭曲到惡意的成分。她微微望過去,看著他誠摯的眼,心裡突然平和。
「我知你總會知道這場婚禮,所以我更希望,讓你得知這個消息的是我本人,而非各種喧喧揚揚的報道。」
沒錯,路易的媒體像極了瘋狗,對卓不凡的婚事緊咬著不放,想不知道,除非是躲到火星去。
不能否認,在看到她的短信時,他鬆了一口氣的。似乎經過了漫長的無聲等待,而這種等待,竟然連他本人都無從知曉。
皇甫珞鳴一笑,臉上已經沒有帶著任何王者的面具。他已見老態的五官在陽光的因子下變得溫潤,並閃耀著一種慈父的光澤。「今天,很漂亮!」
聽到這句讚揚的話,顧小涼本能地開始不好意思起來。
她今天收到了很多的讚揚,包括她對自己的肯定。這是這句話不一樣,在於說出他的人。
「很像你母親年輕的時候。」他輕輕地說,臉上再也沒了任何迴避之色。
顧小涼微微錯愕,即便這句話和電視劇裡相認的某種狗血橋段,但不得不承認,身在其中的感覺是有多麼的震撼和催淚。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提起母親,在錄音筆都迴避著她的人,竟然……她想像不到他要做多少心理鬥爭。
某種程度,其實她早就原諒了他。不是換位思考,而是體諒。因為她差一點也遭遇了那樣的事情,她很明白那種撕心裂肺的感覺。
因為血緣,他們不能在一起。哪怕是相愛,卻也不被人容忍。那該是多麼痛的一種割捨!
顧小涼感覺眼睛有些熱,拚命控制自己的情緒。「謝謝。」
因為不知道怎麼回答,所以她只能對他之前的讚揚表示感謝。不是客氣,而是真的感激。作為她的父親,這句肯定的讚揚對她來說是有必要的,就像一個禮物一樣。
「這樣的場景很尷尬對不對?」皇甫珞鳴笑著問,看穿了她的緊張。
顧小涼勉強一笑,又聽到他說道。
「我都這麼大年紀了,竟然感覺有一點尷尬。」他很誠實,竟說不清他身上那種可愛的感覺。
「還好。」顧小涼始終想笑,卻又知道不合時宜。
不是覺得好笑,而是從心底發出來的那種開心。說不清是她今天的婚禮,還是眼前的這個該叫做「父親」的男人。
皇甫珞鳴的目光從她的頭頂開始,一直看到到腳步。
末了,他從上衣的口袋裡摸出一個帕子。動作輕柔地將它展開,一面靜靜地躺了一條極為精緻的鑽石鏈子,看那種比手鏈長卻比項鏈短的長度,應該是一條腳鏈。
「這是……」顧小涼緩慢地走過去,看清那條腳鏈的模樣時,渾身一震。
那條腳鏈竟然是心形的鑽飾,而和卓不凡給她設計的款式竟然一模一樣!
「這是你母親的腳鏈。」皇甫珞鳴看她的表情不太對,眸光突然看向她的耳垂,也是一驚。「你的耳釘……」
顧小涼搖頭,說道。
「不只是耳釘,還有這個!」她知道他神情一變的原因,抬手指向自己的鎖骨處。
那條幾乎是同款的項鏈,正靜靜躺著的位置。
「還有婚戒,也是這樣的設計。」顧小涼急急地補充說明著。
皇甫珞鳴突然神情變得凝重,沉略幾秒問道。「你已經見過你的母親了?」
「我沒有見過……」顧小涼愣了能有兩秒,才急忙搖頭問道。「她還沒死?」
「我是說,她還沒有去世,她還活著?」她不敢置信地捂著嘴,蕾絲手套下的紅唇更顯得愕然。
她的確沒死,在我看到這套首飾之前,差點徹底被你騙了。
二十多年,整整二十多年!
原來你沒有死在當時的產台上,可是你為什麼要騙我?!
皇甫珞鳴悲痛過後,卻是狂喜。
他不回答,在顧小涼眼裡卻是另一種承認。
而且他的表情千變萬化,竟然是讓人那麼……
心裡倏地有一種竊喜,卻不能言明同時出現的那種落寞。
她大起大落的神情都表現在臉上,可是因為皇甫珞鳴太過震驚而沒有注意到。
他實在有些想不通,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巧合」的事情。顧小涼母親在大學的時候學的是珠寶設計,而她的女兒在結婚的這天卻帶著她曾經設計的款式的首飾,這不得不讓他覺得有些驚訝。
「你的首飾是哪裡來了?」他問。
「這是……」說起這套收拾,顧小涼突然有些羞赧。「這是卓不凡設計的,他想送我一套親手設計的首飾,雖然他並不是學這個的,不過做出來還勉強能看,呵……」
說著,她便想到了這件足以讓她幸福的事情,俏麗的小臉上展開一抹幸福的微笑。
皇甫珞鳴見此模樣,心底突然一動。
她的笑容很幸福!他可以看得出來,這讓他心裡微微一暖。
他也知道卓不凡很愛她,不然怎麼會不遺餘力的去探究那段往事。
當他知道有人在調查自己的那段曾經時,他便一切都了然了。結果只有兩個,一個是毀了一切,另一個則是先發制人。
最明智的就只有這兩個選擇,可他卻偏偏選則了第三個坐以待斃。而這個選項,因為一切可能變故的未知未來而變得後果不敢想像,也不容想像。
卓不凡這個年輕人有著他想像不到的能力,三十出頭,就以精明到很多商界的老油條都自愧弗如。手段更是百出,有魄力,也有狠勁。
他很欣賞。
可是如果作為女婿,皇甫珞鳴卻不太希望。那樣的男人,太過招風。優秀的像個太陽,一近身便會被他烤融。
他不能再繼續容許自己的女兒受傷,無論那傷是不是卓不凡帶來。可是今天不一樣,看到她的笑,他完全安心了。
「坐下。」他輕輕說。
「嗯?」顧小涼有些搞不清狀況,況且她坐著的時間有些長,有些不習慣。
她不坐下,皇甫珞鳴也不介意。
他慢慢拿起那條腳鏈,心形的鑽石墜子在陽光的照耀下折射出無比璀璨的絢麗光芒。有些刺眼,亦有些驚艷。
而這個時候,顧小涼才發現鏈子的心形鑽飾上大鑽石周圍圍繞著的小鑽石的數量都和她帶著的是一樣的數量的。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卓不凡怎麼會設計出這套款式和母親的腳鏈一模一樣的首飾?
不容她多想,腳腕傳來細癢的觸感,她嚇得差點縮回腳。
皇甫珞鳴卻輕輕按住她的腳踝,抬頭用眼神示意她放心。他是蹲著的,所以看著她就必須要仰視。
眼神似請求,似撫慰。
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親情的因素,顧小涼不再排斥。
她看著他輕輕的拉起自己的婚紗下擺,將那條腳鏈纏繞到她細緻的腳腕,然後上扣。
做完這一切,皇甫珞鳴緩緩起身,看了看手錶,他突然遲疑地問道。「一會兒,可不可以……」
「可以什麼?」顧小涼問。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腳踝上,只感覺被 帶上腳鏈的那一瞬間,整個腳踝都被一種溫熱的溫柔所包圍住。想不出怎麼會有這樣的感覺,她理智地一遍遍提醒自己,一定是心理作用,要冷靜。
可是,面對從未蒙面過的母親帶過的首飾,她要怎樣冷靜!
「我是說,可不可以由我牽著你出場。」
皇甫珞鳴下定了決心一樣,實在想不出他這樣的年紀,也會有讓他難以開口的事情。
這是一種請求,顧小涼看得出。
其實她很矛盾,感性和理性在拉扯著。
她本人當然是希望由自己的父親親自將自己送到她未來那個人的面前的,可如果皇甫珞鳴牽著她出場,那段陳年往事必定會被不休不止的狗仔媒體們挖掘出來,那麼這無疑就成了皇室的醜聞,對仍舊在為的路易王來說,這將是永不泯滅的消極影響。
何況,按照他說的,母親還活著。她怎麼可以因為一己之私而傷害到那個可憐的女人?
「不可以!」顧小涼堅決地拒絕。
這讓皇甫珞鳴很受傷,他的身子神情輕微的晃了一下。
顧小涼感覺到了,心裡也是很難過。「你要知道,如果你牽著我走出去自己將會面臨的是什麼。即便你沒有養育我,但我母親她並沒有錯。我當然希望在自己的婚禮上,是由父親結伴走向我最愛的男人的。可不會允許自己的一己之私讓那些心思不正的人扒出陳年的往事,既然你說她還或者,那我就不允許她在受到任何傷了!」
皇甫珞鳴愣了幾秒後,突然感覺自己的眼眶都有些酸澀,心裡更是動容。
他沒想到她會這樣善良,這樣的為他們體諒。哪怕他們並沒有撫養她,甚至丟掉她。曉雲,你生下了一個全世界最好的女兒!
他很感動,真的很感動。他甚至沒想到自己那堅如磐石的心也會有這樣瞬間柔車欠的時候,他突然那麼心疼眼前的這個孩子。這是他的孩子啊,這是他最愛的女人為他生下的孩子啊!
一個男人哭似乎有些太丟臉,尤其當這個男人上了年紀,並且還位高權重,更是讓人看不起的。可皇甫珞鳴那一刻真的控制不住,他竟然生生地在自己的女兒面前哭了。
他的眼淚讓顧小涼呆愣在原地,這感覺就想看到卓不凡那次在自己面前哭一樣,哪怕她後來知道,其實他只是利用了眼淚的攻勢而已。
誰說只有女人可以用眼淚的?
可是皇甫珞鳴並不是那樣,她看得出他的眼淚有多麼的真實,完全看不出任何虛假。
這讓她也不好受,心裡悶悶地若有似無的疼。
「你……不要哭了!」顧小涼滿哪地找紙巾,終於找到後卻不知道怎麼遞過去。
一般都是女兒和父親流淚撒嬌,怎麼這還反過來了?!而且最無語的是,她不知道怎麼去稱呼他!總不能虎頭虎腦直接就叫一聲「爸爸」吧,無論是正式還是怎麼的,這句「爸爸」叫的不都應該很凝重麼!
顧小涼終於將手裡的紙巾遞了出去,皇甫珞鳴背轉過身,平復了很久的情緒。
似乎最後連他自己都反映到剛剛自己的行為有多麼的丟臉,竟然在自己的女兒面前哭了。真是人老了,不中用了!
「沒什麼。」最終,皇甫珞鳴皮膚好情緒,卻略顯得有些尷尬。「那個,我先出去。」
「那個,你……」顧小涼沒攔住他開門,直到門口正好卓不凡站在哪裡,要敲門的樣子。
兩個人對立著迎面,差點撞到了一起。
卓不凡看到他的時候,不禁一愣,隨後有急忙擔憂地看向裡面的顧小涼。
這一看不要緊,魂都差點丟了。
「小伙子,你難道不知道婚禮舉行儀式之前,兩個人是不能見面的麼?」皇甫珞鳴咳了咳,怒目而視。
很有一種長輩的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