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譚北聽完譚正鴻的話，趕緊掀開被子，雙腿就往外騰，隨手抓著譚西的手就是晃動，「姐，小絮姐姐病了？她現在怎麼樣了？有沒有去看醫生？醫生怎麼說？她在哪？我要去看她！」 激動情況讓在場所有的人都詫異。
「小北，你聽我說，別激動，你聽我說。」譚西握住譚北的手，緊緊地，她怕譚北承受不住啊，譚北點頭，譚西慢慢地說，「小絮姐姐得了血癌，」感覺到譚北的手抖了抖，趕緊拍拍他的手安慰他，「本來可以醫治的，不知道為什麼，她拒絕醫治，越來越嚴重，現在……」譚西哭了，譚北驚駭得無言，用眼神詢問譚正鴻夫妻，他們點頭，他悲哀地搖頭，喃喃自語，「不會的，小絮姐姐不會有事的。我要去看她。」一不留神，跌倒在地。
「小北，你就不能省點心？讓父母著急就那麼好。」張凡在譚西扶起譚北的時候，非常生氣地幫忙把他扶上床，譚正鴻只是伸伸手。
「媽……」譚北從床上下來，跪在地上，拽著張凡的手就是聲聲痛哭。
「你這孩子，怎麼了？又有什麼事要媽替你擺平？你怎麼這麼不讓人省心？」張凡生氣地打著譚北的肩膀，「從小到大就知道給我闖禍，你到底怎麼了？」心疼孩子才會責怪孩子的不懂事，才會在意他成長。
「媽！小絮姐姐是為了我們三個小的才不肯治病的啊！」譚北異常痛苦地說。
「你說什麼？什麼為你們三個小的？你給我說清楚？」張凡聽出異議，趕緊蹲下去大聲地問譚北。
「快點說。」譚正鴻嚴厲地說，少了平時的縱容。
「去年初，小絮姐姐到泰國我的學校找到我，幫我請了一天假，帶我到銀行，把她掙的三百六十五萬轉到一張卡上，密碼要我按，我照做了！她後來把卡給我，說是給我跟小業哥哥還有姐的。」譚北一想到柳絮不願意治病很可能是因為卡在他手上，自己急需要血液的時候，爸爸媽媽沒錢，他拿出部分錢交給老師說是學校的捐款拿給譚正鴻他們，沒想到，姐姐卻沒錢治病，心裡就內疚。
「你這個禍水，你怎麼能不告訴我們呢？你怎麼可以吞了你小絮姐姐的救命錢呢？」張凡火了，叉腰指著譚北就是臭罵，看到柳絮那樣，原來都是這個兒子的錯，心裡能不氣嗎？
「你拿你姐的錢幹什麼？」譚正鴻抽出皮帶就要抽他。
「幹什麼幹什麼？要教訓兒子，回家去，這裡是醫院，嚇病人幹什麼？」走來一個胖胖的護士，推著車子進來怒吼。
「護士小姐，不好意思，一時心急。」譚正鴻馬上諂媚地說。
「都出去，病人要輸液了！」胖護士的好處就是夠塊頭，一推，就把他們全轟出去了！
「這都是什麼回事啊？」張凡哭了，「小絮為什麼要給小北那麼多錢？自己卻不治病，她到底怎麼想的啊？」
「她是報復我們啊！」譚正鴻淚光閃閃，有什麼比知道真相更加殘酷的？「她用冷冰冰的病情告訴我們，她在這個世界沒有了眷戀，因為沒有愛，所以她放棄一切，這孩子，最缺少的就是愛啊！說起來，她是真的疼她的弟弟妹妹啊！」
「爸，說到底，都是你們的錯！」譚西開口了，第一次勇敢地面對譚正鴻，「小絮姐姐對我們最好了，學校有比賽，她得獎了，有點獎勵都會給我們三個小的，她自己沒捨得用，偏偏你們，每次都冷眼看著她的努力，鐵打的心都被你們敲碎了！親人不愛，拿什麼勇氣去活著？」
「是我們的錯……」張凡眼睛早腫了！錯誤，還能挽回嗎？
譚北一輸完，就跑出來抓著譚西的手，「姐，你帶我去看小絮姐姐，快點。」
「穿鞋再說。」譚西責怪地看著沒穿鞋的譚北，張凡進去把他的鞋拿出來，既然錯誤形成了，也沒辦法挽回。
「小絮姐姐……」譚北一進病房就衝進去，在床頭抓住虛弱的柳絮的手就是痛哭，「對不起……是我的錯，如果我知道你不願意治病，我怎麼也不會幫你保留那些錢的，都是我的錯……小絮姐姐，你怎麼樣了？要我怎麼做？你說，我都會替你做……」要多傷心有多傷心，惹得李園歡情不自禁擦眼淚。
「小……北……」柳絮輕輕地說。
「姐，我在……」譚北湊近忍住抽噎，認真聽。
「對……不……起，姐……利用……了你，讓……舅舅……舅媽難過了！」柳絮斷斷續續地說，聲音幾乎聽不到。
「沒有……姐，都是我們的錯！」譚北胡亂擦一下眼淚，「姐，你不要有事，你不管我們了嗎？」
「好了……」張凡被惹得心煩，「不要再哭哭啼啼的了，讓小絮安靜點行不行啊？」
「老婆……」譚正鴻想要勸阻張凡，被她掙開。
「小北，你快點好起來，從今天開始，我們陪著小絮，我們一家人再也不會有隔閡。」張凡拍拍譚北的肩膀，譚北點頭。
「柳絮，天氣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明天再來看你！」李園歡看著他們，心情沉重，走到床邊，輕輕地跟柳絮說，在她額頭親了一下，摸摸她的頭，柳絮點頭。
「譚叔叔，張阿姨，我先走了！」李園歡跟他們打招呼，他們點頭，離開。
「我送你！」柳業說，她點頭。
「園歡，謝謝你經常來看我……姐！」柳業遲疑一下，還是把柳絮搬上台，李園歡也不點破，沒有結局的愛，還是扼殺在搖籃中的好，省得牽腸掛肚心裡難受，徒增煩惱。
「謝謝呢，你已經說了很多次了，」李園歡倒著走路，「我也聽煩了，至於我來看你……姐，完全是覺得她很孤單，想要陪陪她而已，你不要想太多，傷神唄！」
「好的，」柳業輕輕點頭，「不知道何小姐最近怎麼樣了？」
「不幸中的萬幸，她還活著，活得相當精彩，丟了一部剛買的手機，愣是沒傷心！你說她好不好呢？」李園歡想了想說。
「這不太像她的性格啊！我印象中，她很喜歡哭窮啊！」說到何紛萍的弱點，柳業一掃以往的陰霾，難得高興。
「沒辦法，哭窮是她的專利啊！」李園歡繼續往後退，踩到一個小石頭，「啊！」
「小心！」柳業快速地抱住她，讓她免受地板的疼痛。
兩個人，兩雙眼睛就那樣靜靜地注視著，世界都靜止了！
如果能一直下去，該多好啊！李園歡想。
能愛嗎？值得嗎？柳業想。
算了，就這樣結束吧！兩個人一起想。
「你沒事吧？」柳業把李園歡扶起站好。
「沒事，謝謝！」李園歡窘迫地說，「我自己會走，你先回去吧！」呼啦一下跑開了！
李園歡一直跑一直跑，直到把自己累壞了才停下來，剛才的境況多麼美好！她的臉，不自覺，又紅了！
「……采蘑菇的小姑娘……我說汪輝，你在等誰呢？」李園歡看到站在那裡的汪輝，好心情一下子沒有了！
「園歡，紛萍什麼時候回來？我想見她，跟她解釋清楚某些事。」汪輝厚臉皮地說。
「她什麼時候回來是她的事，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李園歡板著臉，開門瞇著眼睛說，「嘿，門口堵就有用了？也不問問有沒有那個機會！」
「我在這裡等她！」汪輝倔強地說。他還不信，何紛萍不回來。
「我勸你還是離開點好，她今天不見了手機，心情非常不好，你知道她的性格，心裡不舒服，是最討厭討厭的人出現的，沒準更加厭惡了！你不想被她加上不想見的標籤，還是趕緊離開吧！」李園歡略施小計，就是要看汪輝對何紛萍的態度，如果聽話離開了，說明他在意何紛萍對他的看法，還有得救，如果不聽，就徹底拜拜了！
汪輝想了想，還是離開了，他不確定何紛萍的心，不敢猜測。
「孺子可教！」李園歡高興地進去了！
我還沒有回到家，李園歡就發信息給我，告訴我，我回來的時候，有可能遇到汪輝。遇到他又如何，我已經調整好心態了。樓下空空蕩蕩的，沒有任何人影，本來準備好的千言萬語，一下子說不出來，我自嘲一笑，還以為能挽回什麼嗎？
回到宿舍，李園歡非常自覺地在煮飯，自從把菜煮糊之後，我就沒有辦法。
「咦，現在才七點半，你今天破天荒早回哦，是不是有人心疼你，放你假期啊？」李園歡撞了我一下，笑瞇瞇地說，這傢伙，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八卦了？
「沒有，我自己給自己放假啊。」我說，什麼都需要努力。
「你的老闆還不錯呀！可以不用請假！」李園歡眨動著靈泛的眼睛，「既然你怎麼早下班，那就等著我給你煮好吃的吧！」
「你確定不會把我的鍋給煮糊了？行行好吧！它已經很脆弱了。」我替我的鍋悲哀，真不知道她能不能把廚藝學好。
「小瞧我了吧！這幾天，我的廚藝可是突飛猛進啊！不信，你等會嘗嘗，呵呵，我一般不煮的，算你有福氣。」李園歡非常自信，我搖頭，就算再難吃，我也得嚥下去，給你長臉，不是嗎？
「……采蘑菇的小姑娘……」李園歡在唱歌。
「姑娘，你能不能別唱了？」我實在受不了她來來回回就那一句，有什麼好唱的。左鄰右舍聽了，還不是看我的笑話？
「啊！你說什麼？」李園歡拿著菜刀出來，真服了她，那麼大聲都聽不到，故意的吧。
「沒什麼，你繼續唱！」我衝她擺擺手，還有三天的荼毒就可以徹底解放了！
「呵呵，挺好聽吧！采蘑菇的小姑娘……」李園歡非常高興地進去了，我徹底被打敗，這個人，大學的時候，整天唱「兩隻老虎」，宿舍的人說她好幾次了，聽進去了，消停了三天，她開始唱，「閃閃的淚光魯冰花」我當時就說了句，「有向兒童歌曲發展的潛力。」她高興了好一會，每次在我面前就用「魔咒」煩我。
「好了，終於可以吃飯了！紛萍，擺桌子。」李園歡催我，我很負責任地把桌子擺好，等著她的菜。她拿著一個碟子蓋住碗，把電飯鍋提了出來，我迅速看飯煮得怎樣：幹幹的，硬硬的，一看就沒熟透。好吧！我忍受吧！
「我看看你煮了什麼？」我打開她蓋著的碟子，可不可以不要這樣打擊我？我悲哀地看著上面黑糊糊的所謂的馬鈴薯炒牛肉！能吃嗎？
「不要怎麼看著我，我已經盡力了！」李園歡一點不好意思都沒有，反而落落大方地坐下，替她跟我盛了飯，夾了菜，慢悠悠地吃起來，「嗯，紛萍你嘗嘗，不似大廚勝大廚啊！」
「還真樂觀！」我也沒反對，坐下，怎麼樣不是一餐呢？戰戰兢兢地夾塊成泥的馬鈴薯，一咬，馬上皺眉，「好酸啊！你把我家醋當米放啊！你怎麼煮的？有焦又酸。」
「很簡單，看見沒水了就放點，直到把它煮干。」
「我建議你還是找個會做飯的男人養你吧！做飯這東西，要看天份，上天已經把這份天份轉移到社交上了！」我硬著頭皮吃。
「聽你怎麼一說，好像有道理，問題是，我上找個會做飯的男人？」李園歡皺了皺眉，看她的樣子好像想起了某個人！
「上街一撈，一大把，就看你要不要而已！」我說。
「什麼思想啊！一撈一大把，又不見得你自己去撈？」李園歡諷刺地看著我，好像意識到什麼，趕緊道歉，「不好意思啊！我不該這樣說你。」
「道什麼歉啊？我又沒有受傷害！」我笑笑。
「紛萍，我今天見到汪輝兩次，他好像有話對你說。」李園歡拿著筷子敲擊著桌子。
「你想說什麼？」我反問她，他們應該是說了些什麼。
「如果說，他重新愛上你，又開始追求你，你會原諒他嗎？」她小心翼翼地問我，畢竟涉及到我受傷害的弱點。
「不知道，未來的事情很難說！」我低頭沉思，我會在意是不是意味著我還很愛他呢？我真的還能為愛情受傷嗎？我還傷得起嗎？心裡最深處，有個聲音告訴我，「不，你已經非常脆弱了，脆弱到把心隱藏，不想看見世界。」
「不要理他，你不能被同一塊石頭絆倒兩次。」李園歡說出她自己的見解，「過去就讓它過去吧！見到他也沒什麼？平和地跟他打招呼，然後認真地反省自己，放棄一份感情，接受另外一份，多好啊！」
「你得告訴我，我的另外一份感情在哪裡？」我調侃，對於感情，我好像會懼怕，不知道是不是壞事。
「鄒鄧哲或者是宋傑瑜啊！兩個人對你挺好的，沒準可以成對。」李園歡馬上提出他們兩個人的名字。
「你想太多了！他們兩個都有女朋友……」
「這就對了，你心裡是對他們有好感的，就是介意他們有女朋友，拜託，女朋友不代表老婆，隨時可以換人啊！你條件那麼好，比那兩個跟班好多了，憑什麼不自信？」
「能不能不要把我醜化？」我白了她一眼，把一塊焦得很厲害的牛肉放在她的碗上，「我從來沒有要傷害誰的想法，他們怎麼樣，跟我沒有關係，目前為止，我還不需要靠搶別人的幸福來成全自己，何況，滿大街都是漂亮的女人，內涵美女也不少，他們怎麼會看上我呢？退一億步來說，即使他們看上了我，我就一定會看上他們嗎？園歡，感情不是兒戲，不是說有就有的，那是一個過程，從相遇到相知到相守，沒有那麼簡單。」
「你也別想太多，我的意思是，就算選他們其中一個，也不要選汪輝，花言巧語誰都會，誰知道是真的？」李園歡沒有想到我反應很大，趕緊想著中庸之道來安撫我。
「園歡，你也看到了，我自己都活得很窩囊，還會奢望感情嗎？」我苦澀得把苦水吞到肚子裡，在這個充滿著無奈的社會，我一個人孤獨寂寞地在這個城市苦苦地掙扎，沒人告訴我下一步該幹什麼？被唾棄被拋棄的感覺像一座座大山壓著我，我自己都管不了，拿什麼去跟別人共享？我談不起感情啊！
「你那是悲觀情緒，樂觀一點不好嗎？」李園歡看不過去，「有時候，我會覺得你跟柳絮的性格是相似的，都是表面堅強，內心脆弱！」
「說說看，你在她身上看到了什麼？」我笑了，全天下幾乎所有的人都是堅強得不像話，有淚不流，有傷不露，一直以最燦爛的微笑迎接一切困難。
弱就是錯！這個世界，人人都以一副冷漠的表情出現，問個路，路人都紛紛擺手快速離開，生怕被下迷藥！弱就是錯，沒有錢，買件衣服都被藐視一番；弱就是錯，跌倒了，別人只會在你頭上踩多一腳，翻身而過，不會理會你的生死；弱就是錯，每天跟人爭得頭破血流，為的就是那個飯碗……弱，就是錯！你弱得起來嗎？為了掩飾自己的錯，只能裝上虛無的翅膀撲騰；為了讓自己活得好點，臉上僵硬的笑容面對，為的就是讓人們有種錯覺，不敢欺負你！
「她微笑著面對任何人，在大家轉身的時候，卻是冷然！」李園歡放下碗，「好幾次，我順著她的眼睛看去，你猜我看到了什麼？天空！她看著天空發呆，那種不捨得，讓人看了心酸！有幾次，她看著柳業手上的水怔忡，那個時候，我才知道，她是多麼地不甘心啊！」
「明明觸手可及，偏偏是別人代替；明明相愛，將要陰陽相隔；明明有夢想，卻要把它扼殺在搖籃中，園歡，柳絮經過長時間的被忽視，才會放棄生命，她害怕失去一切，不敢面對啊！」我能理解柳絮，從她的畫中感覺到的，我把柳絮替我畫的那張素描拿出來遞給李園歡，「這畫，第一眼看上去會覺得很真實，當你細細看的時候，會發覺上面的線條很飄渺，彷彿一碰就消失！」
「柳絮畫的？」李園歡輕輕地摩挲畫面，「她的畫工很好，柳業跟我提過，他說，他姐姐學設計，擅長的是人物肖像，經過她的手，任何人都會發現自己最美的地方。」
「你知道我想去看她卻不敢去是為什麼嗎？」我問，李園歡搖頭，「她的笑鍛煉得很好，遠遠看，會覺得安心，近看，會覺得平靜，任何時候，都溫和得不像話，只有你閉上眼睛慢慢體會才知道，那種笑，是滄桑到絕望的笑，它發出來的氣息很飄渺，對這個世界的控訴啊！」
「好傷悲啊！你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李園歡開始收拾碗筷，收好看著我。
「這或許是底層人的感覺吧！你這些生活優越的傢伙，不會有這樣的感悟的。」我妒忌的語氣逗樂了她。
「少來，你經歷的事情可以化為財富，以後碰到了，就淡然了！有位老人家對我說，飽經風霜的人，更加真實！我覺得挺有道理的，就拿我們幾個來說，我們一致認為，你是活得最精彩的那個！」李園歡安慰中流露的妒忌，輪到我不明白了！
「別磨蹭了，趕緊去洗碗！別想我替你收拾殘局，我的鍋啊！」我催她去洗碗，知道她最討厭了！
「唉！苦命的孩子沒人疼啊！」李園歡拿著碗筷去沖洗了，裡面傳來，「小呀麼小二郎，背著書包上學堂，不怕太陽曬，也不怕那風雨狂……小呀麼小二郎……」我真怕有人敲門投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