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條甬道,綿長陰暗。
牆壁上的燈泡,散發出幾絲昏黃微弱的光線。
最外側的一排牢房裡,坐著一男一女。
慕昕瞇緊清澈的眸,渾身都透出不安,臉上時不時的現出幾絲焦慮。在她對面,鐵欄杆的另一側,追魂則在閉目養神,英挺的俊顏,淡定,沉著。
半晌,他睜開眼睛,「現在,你擔心也沒有用,不如好好養足精神,出去的時候,保命機率才會更大。」
「這麼多天了,也不知道幕玄他們怎麼樣了?」
自從慕昕被抓,始終都是跟追魂關在一間牢房,卻唯獨不見那三人。
「我們都能沒事,他們也一定會。」
興許是被他篤定的口吻感染到,慕昕抬起頭,這才認真的打量起眼前的男人。不知道為什麼,他的身上,總是瀰漫著淡淡的滄桑味道。眼神深邃,眉宇間會覆著幾縷塵埃,想當然,是個有故事的人。
牢裡的時間很難打發,索性,她也不再去自我糾結,開始將話題轉移到他的身上。
「你們鬼門的人,都有其它的身份吧?你呢?是做什麼的?」
追魂揚起一側眉,嘴邊的笑,淡而奪目,「我說,我是彈鋼琴的,你會信嗎?」
「鋼琴?」慕昕當真愣了下,沒辦法將舞台上時而激昂時而儒雅的形象,與眼前的黑道梟雄重疊。
「呵呵,」他笑中幾許自嘲,「貌似,我還有些名氣呢。」
慕昕眨巴下眼睛,好奇的問,「桀的活動範圍,一向是在歐洲。你呢?」
「我?」追魂瞇起眼睛,面前慢慢又浮現出一個清麗嬌美的影子,望著它,他輕聲說,「我之前的重心,全在一個人身上,她在哪,我就在哪。只不過……」
後來的事,大多演變成了錯誤。他和她,恐怕連那最基本的兄妹關係,都難以維持。
他臉上若有似無的哀傷,悄然觸抵慕昕的心底。她知道,那種神情代表什麼。
「你……喜歡她吧。」
追魂垂下眸子,唇輕抿著,慢慢,點點頭,突然問道,「你知道,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有多痛苦嗎?」
慕昕一滯,隨即,落寞的低下頭,「就好像,全世界都在反對你們的愛,越是堅持,反對聲浪越大,直至淹沒你和她,麻木得成為世俗教條的犧牲品……」
追魂愣了愣,望向她的目光,有絲異樣,「你……」
倏地,他想到了什麼。
記得,魁曾跟他說過,那種不得已的情感,他懂。
慕昕是他的表妹,那麼,是不是代表兩人……
不過,就算有過什麼,也只是過去了。但眼前這個美麗的女人,好像還是難以忘懷。
這樣想著,他對慕昕慢慢生出一絲憐惜,像在看著另一個自己。
「要是不該相愛的兩個人,硬要有一個受傷的話,我倒是慶幸,那個人是我。」他溫柔的笑著說,「我想看到她幸福,看到她快樂。」
他的話,令慕昕心頭一顫,望著他,有種震撼。她似乎不敢相信,會有這麼傻的男人,想也不想的質問道,「難道,你可以拋棄曾經的感情?如果能,那就證明你不是深愛!既然不是深愛,就不要擺出好像受過傷的樣子!」
話一脫口而出,她馬上開始後悔了。她也分不清,究竟是在氣他,還是藉機想要發洩自己的委曲。
慢慢的,他說,「是不是深愛,我不知道。我只曉得,為了她,我可以什麼都不在乎。只要她願意,我會寵她一輩子,會背負起兩個人的罪孽,替她下地獄。哪怕……是親兄妹,我也要不顧一切的愛。」
慕昕驚呆了。
親、親兄妹?!
看到她震驚的表情,追魂自嘲的笑笑,「是不是覺得我,很骯髒?連親生妹妹都要褻瀆?」笑容,漸漸消失,有一種衍自心底的痛,取而代之,「起初,我並不知道,可是,當我發現這個驚人的事實時,已經來不及了……我真的愛上了,而且是,愛得狠深狠深……哪怕被所有人唾棄,也想要的愛。」
對著慕昕,他吐出埋藏在心底的秘密。這麼多年來,他為了麻痺自己,不曾停下過腳步,可是,愛真的是傷人至深的利器。
望住他,她的眼睛濕潤了。
聽到對面傳來的壓抑抽泣聲,追魂一愣,「你……」
「誰說你骯髒?」即使是感動得想要放聲大哭,慕昕仍用冷漠壓抑著,「知道不該愛,卻越是愛,沒有人比你更有勇氣!」
怔怔的看著她,追魂輕輕的笑了,「謝謝你。」
她的故事,他沒有問,他瞭解,那是傷疤,他並不想殘忍的揭開。
互相瞭解了對方心底的秘密後,不知不覺,兩人間的氣氛變得融洽起來。慕昕本是除了炎聖桀以外,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裡,但她對眼前的追魂,竟莫名的多了幾分同命相憐的親切。
就在這時,牢房門被打開了。
兩人神情一凜,無論剛才多麼真情流露,這會,全都恢復至冷酷淡漠,冷冷地盯視著來人。
黑蟒緩緩走進來,目光掃向追魂,「鬼門的追魂?」隨即,又落向對面的慕昕,「慕家的千金小姐?」
「呵呵,」沙啞一笑,聲音十分刺耳,「你們潛入我的無人島,應該,也有些本事吧?別說我不給你們機會,我這個人呢,不論敵我,向來喜歡用實力說話。」黃濁的眼眸,瞬間變得陰冷森然,「想活下來,就要拿出你們的本事!」
「黑蟒,用不著繞彎子了。」追魂聲音冰冷,目光似刀,「想怎樣,直說好了。」
「呵呵,別急,很快,你們就知道了。」丟下一個莫測的邪笑,他慢悠悠的轉過身,慕昕倏爾站起身,厲聲問道,「我弟弟呢?你把他怎麼樣了?」
黑蟒頓了住,「哦~那個小子啊?」側過頭,笑聲詭異,「你們很快會見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