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赫和遲憲英匆匆忙忙趕到X大附屬二院,姚曉璟已經被轉到了環境相對幽靜的高級內科病房。
推開虛掩的房門,他們發現病房裡的窗台處站著一個身材高大英挺的男士,聽到聲音,他轉過身,看到田赫和遲憲英後,露出了一抹穩定人心的微笑……
「遲叔,田姨……你們來了。」
田赫感激地衝他笑著說:「哲朗……這次多謝你……若不是你送醫及時,曉璟的病耽擱了可就麻煩了!」剛才他們已經見到了曉璟的主治醫生,給出的診斷結論是病毒性高熱。這種病的醫學解釋區別於普通高燒,病因很複雜。可能是受到什麼驚嚇刺激或者由於長時間亞健康引起的突發病症。
「不客氣,田姨……她就算不是你們的親戚,也是我的學生,作為老師我有義務照顧她……」秦哲朗把視線轉向病床上安靜沉睡的女孩。
他沒有和遲家夫婦說起他接到古夢月電話時,猝然繃緊的心弦,令他瞬間變成了另外一副模樣。不淡定的、驚慌失措的、甚至是帶著濃濃恐懼的秦哲朗,似乎只有在母親去世的時候,才出現過一次。
僅有的一次失態,他以為今生不會再有這樣的悸動,可是,沒想到,他為自己灌注的鋼鐵外殼,居然會被她昏迷的消息輕易地擊潰。抱著她柔弱纖瘦的小身體,固執地不允許急救護士觸碰她,一路親自送到急診的病床,他才稍稍覺得自己活了過來。
同行的女生,那個513寢室裡唯一成熟睿智的女孩古夢月,一直用驚訝若有所思的目光看著他。他以為她會追問些什麼秘密,可是到了最後,她回學校前,也只是保持著平靜的態度,跟他說了聲:「謝謝,秦老師。」
秦老師。
這個詞用的恰到好處。
不僅讓他混沌慌亂的心緒很快恢復了該有的理智和從容,也讓他重新開始審度這絲異樣的感情,到底要不要繼續發展下去。
結論當然是不可能。
因為,他已經有了方晴子。美國已逝華裔科學家方留良的獨生愛女,也是他的恩師留給他一輩子的責任。
田赫指指窗外濃重的夜色,低聲說:「哲朗……你也忙了大半宿……早點回去休息吧,這裡有我和你遲叔照看。」
秦哲朗點點頭,拿起了放在床頭的西裝。
「田姨,遲叔,那我先回去了。有什麼事給我打電話!」
「噯……好……路上開車小心。」
田赫推了把遲憲英:「送送哲朗,人家幫這麼大忙。」
遲憲英趕忙要送,秦哲朗卻低聲拒絕了:「不用……遲叔,都是一家人,別客氣……」他的視線最後鎖在姚曉璟深闔的黑色眼簾,停頓了一秒,然後禮貌地離開。
外人一走。
田赫的眼淚就胡騰一下,彷彿不受控制,嘩嘩地順臉淌了下來。
她又氣又恨又心疼。
握著姚曉璟沒有打點滴的手放在臉頰上,哽咽地說:「傻閨女啊……怎麼那麼可憐呢……你說你認這死理兒有什麼用,他已經不是當年疼你愛你的姚致遠了,你還為他氣病了,值當不?!唉……可憐的母女倆……舅媽看見你們這樣,心都要碎了……」
「老田……」遲憲英摘下軍帽,做無謂的勸解。
他這一答話不要緊,一說話,田赫蹭蹭的火氣朝天靈蓋上冒。她扭頭怒視丈夫,手指尖點著包庇犯叱責:「都是你……都是你說要相信姚致遠……你看看,你看看現在她們母女被他們整成什麼樣了?……他還有臉跟你提復合……還要你還幫著他給你妹妹說好話!復合……復合個屁!以後他姚致遠和我們家井水不犯河水,他飛黃騰達,他再娶再生孩子,都跟我們沒關係!」
「老田……小聲點……」遲憲英做出懇求的姿勢。
田赫瞪著他:「怕什麼怕……曉璟以後就是我閨女,玉燕也是我田赫的親妹子!我還就不信了,他姚致遠的手還能夠到長沙來興風作亂!」
「還有你,遲憲英!從今天開始,給我立場堅定,若是敢讓我再發現你和那人有聯繫,那你……也別回小樓了。」田赫氣哼哼地說完,也不管遲憲英的臉色,蹬蹬蹬跺腳去病房裡附帶的衛生間洗毛巾去了。
遲憲英撫額歎了口氣,在老伴兒回轉荼毒他的耳朵之前,隱遁去了病房外的走廊抽煙。
裊裊青絲帶不走他煩悶鬱結的心情,他捏著煙,望著長沙城青灰色的混沌夜色,禁不住想起了之前他背著田赫接到的一通電話。
電話是被嫉惡如仇的老伴徹底歸類為拒絕往來戶的姚致遠打來的。
當他最初聽到姚致遠的聲音時,幾乎誤以為是陌生人打錯了電話。因為往常非常有氣勢,鏗鏘擲地的渾厚嗓音竟然完全啞掉了。
他問了兩聲:「是致遠嗎?」
那人才悶聲回答:「是我,大哥……」
遲憲英有些壓抑地沉默下去……靜了一會,他才問:「嗓子怎麼了。」
「呵呵……沒事……說話多了點。」姚致遠沒向遲憲英提起他是因為太憤怒,吼得太大聲導致的嗓子沙啞。
而他,剛剛經歷了一番緊張到據說驚動了軍總院長的搶救,幾十分鐘的時間裡,他無意識地被人擺佈,電擊、心肺復甦,胸部按壓……
等到再有意識的時候,他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讓楊文軍把電話打給了遲憲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