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家源自書香門第。
才女倍出。
莫家自古以來最受寵也是最有才華的一個女子,她的名字叫莫心蕊。
她有如蘭的芬芳,如菊的雍容,如出水芙蓉般清雅的氣質。
她是整個莫家的寶貝。
是上上下下捧在手心的莫嚴風最小的妹妹。
她擁有一張傾世容顏,那絕美的臉上總是帶著淡然優雅的笑容。
莫安北記憶裡第一次見到那個女子的時候,是在她十一歲的春天。
因為爸爸與媽媽結婚之後就去S城定居的關係,她從小到大從未見過這個傳說中的姑姑。
她只知道她美麗得不可方物,優雅得不食人間煙火。
她一直以為那只是眾人誇大其詞而已,結果,那個陽光明媚的的午後,在爺爺的後花園裡,她看見了那個清麗出塵的美麗女子。
那個女子正坐在花園的角落裡,手裡捧著一本厚重的大明宮詞。
微風揚起她頰邊的碎發不斷飛舞,她的身邊靜靜的駐立著嬌艷的百花,即使是身在花叢中,也依然無法掩去她一身的書卷氣息和優雅的溫婉氣質。
莫安北站在花園的入口,一時間忘了反應過來。
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這個姑姑比花還要美上幾千倍。
「你就是安北?」女子看見她,露出溫暖的笑意。
莫安北愣了一下慢慢走過去,禮貌的叫了聲:「姑姑。」
莫心蕊愛憐的撫了撫她美麗的臉頰,雖然只有十一歲,但是莫安北已經擁有了一副令人無法移開視線的臉孔,與莫心蕊的美不同,她的美顯得純真自然充滿了寧靜的氣息。
「安北是個漂亮的孩子,長大之後,一定會迷倒很多男男女女。」莫心蕊看著她,微微的微笑起來。
莫安北看著她,沒有說話。
這個傳說中受盡萬人寵愛的姑姑,比她想像中的還要溫婉優雅得多,沒有一般大小姐的脾氣和傲氣,她幽靜得如水般清澈平靜,莫安北的心裡莫名的喜歡這個姑姑。
她在爺爺家住了三個月,這三個月裡,她與莫心蕊形影不離。
莫心蕊是個琴棋書畫樣樣皆通的女子,在古代的話,也是數一數二的才女。
她教她畫畫,教她書法,教她鋼琴,教她識音律,卻唯獨不教她跳舞。
莫安北疑惑的問她為什麼,她只是笑笑,笑容裡有些淒涼,然後說道:「跳舞雖然美,卻像曇花一樣轉瞬即逝,女人求的並不是財富和名譽,而是,一個真心愛自己的人,北北,等你長大了,遇見那個對的人,你就會明白姑姑的話。」
但是,姑姑並沒有等到她明白她話裡的意思的那一天。
夏天的尾巴上,某一天的清晨,她從吵鬧聲中醒來。
走下樓的時候,大廳裡已經圍滿了人。
姑姑被放置在寬大的沙發上,一臉蒼白。
那曾經美艷動人的容顏已經失去了血色,姑姑的眼睛緊緊的閉合著,嘴唇泛著令人心寒的白色,她看見爸爸站在姑姑身邊,流下了眼淚,所有人,都難過得嚶嚶哭泣。
她站在樓梯口,如遭雷擊。
「作孽喲,那個男人,去把那個男人給我找出來亂棍打死!他竟然敢欺騙我的蕊兒,竟然敢欺騙她的感情!以至於害她如花的年紀便香消玉殞!」爺爺的龍頭枴杖在光滑的地板上用力的敲擊,發出的尖銳響聲在她心底不斷漫延。
她緊抓著扶手,避免自己摔倒下去。
香消玉殞。
腦海裡不斷重複這四個字。
然後,她瘋狂的衝下去,撥開人群,衝向沙發的地方。
「姑姑,你起來,你起來!你不要丟下我!」她嘶吼著叫道,眼淚一滴滴滾落下來,砸在莫心蕊失去生命的絕美臉龐上,伸手觸及的是一片冰涼,她的心也跟著沉入了谷底。
「姑姑,你說過的,你還要教我下棋的,你怎麼可以言而無信,姑姑!」她哭著喊著,喉嚨一片火辣辣的痛,她卻全然未覺,那是第一次,她明白了死亡的殘酷無情。
也是第一次,她明白了,愛情的盲目和虛偽。
那個害姑姑跳河自殺的人最終沒有被找出來,只因為,姑姑的遺書裡特別交代過,無論如何都不要去找那個男人,就當是為她保留最後的尊嚴。
莫安北捏緊手裡的信紙,姑姑那美麗清雅的字跡灼傷了她的眼。
她說:
北北,不要因為姑姑而不再相信愛情,愛情,她是很美的東西,雖然殘忍卻讓人無法摒棄。
北北,美麗有時候也是一種罪過,那個愛你的人不會因為你的外表而決定不愛你,也不會因為你的外表而決定愛你。
北北,姑姑最大的願望是用有限的生命走遍這個世界,但是,這個願望只有北北能幫我完成了。
北北,記得姑姑教你畫的第一幅畫嗎?你一直問我它叫什麼名字,現在我告訴你,那幅畫的名字叫百合的眼淚。
姑姑是懦弱的人。
所以,北北一定要堅強,不要為愛受委屈。
姑姑愛你。
莫安北看著最後落款處莫心蕊那龍飛鳳舞的簽名,眼淚不受控制的滑落下來。
姑姑是個大笨蛋!
大笨蛋!
只是一個男人而已!
只是一個男人而已,男人有什麼了不起!
憑什麼要她為他自殺!
或許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她便不再相信愛情,直到很多年以後,當她遇見那個叫歐陽銳的男人的時候,才發現,不相信愛情這種鬼話只有上帝才編造得出來。
愛情殘忍卻美麗,它像罌粟般令人上癮。
所以,她毫不猶豫的掉了進去,掉進一個叫歐陽銳的陷阱裡。
姑姑曾說美麗是罪過,她也深深的認同這一點。
所以,她戴上了誇張的黑框眼鏡,戴上了誇張的厚重流海,將自己完完全全的掩藏了起來。
直到,她遇見愛情,又與愛情失之交臂。
當她一個人踏上巴黎這片陌生的土地時,才明白姑姑說的看世界的每一個角落的真正含義。
姑姑看的並不是這世界的每一寸土地,而是,將這世界的各種美好深藏在心底。
她終於可以微笑。
終於……
得到了幸福。
如果是命運。
那麼,歐陽銳便是她窮極一生也無法忘卻的宿命。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