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成皇后傳 第二卷  雲卷雲舒 第一零九回
    每個人在本質上對感情的需索都是持續而貪婪的,因此看得見舊物舊景舊人,都會被刺激,有惶恐不安的日子。

    我就是如此。

    初入雪宮,就見著了兩位故人,一個是我的靜宸,眼下沒有再次我的意會,另一個是楨兒,這男娃被雪宮打磨著快成雙面人的刀槍不入又很快淚流滿面。

    寒冬裡的暖宮,紅橋樓的宮人們都搬出棉被烘烤,飛出的棉絮搞得我喉嚨生癢,可這裡不是崇宮的北寧宮,我只好無奈撥出薄薄的被衾遮臉。

    一個宮人見狀,忙拉過屏風為我遮擋,我打笑問,「你叫什麼名字,來這宮裡多久了?」

    「奴婢叫小七,來雪宮裡有九年了。」很乖巧的聲音,看出這孩子的純良。

    「已經九年了,看你不大的樣子,許是很早就進了雪宮。是家境不好還是被罰的官女子?」

    只是隨心一問,沒想小七竟然哭了起來,「奴婢的娘連生了七個孩子都是女兒,爹見著了自己又是個無用的女兒,就胡亂著幫女兒取了名字叫小七,後來雪宮裡來人買宮女,爹就把奴婢送進宮裡換些銀兩好娶個新娘生兒子。奴婢進宮之前,奴婢的娘恨透了奴婢,說奴婢是災害是禍水。」

    好狠心的一對爹娘,難怪著小七一提起她家就哭泣,我扶著她坐下,「小七,不要怨天尤人的,老天爺沒給你對好爹娘,說不準命運會給你個新安排。」

    她對著我哭道,「花姑娘真是好人,從來沒有人要小七坐下過,從來沒有人。」

    我不好意思地摸著後腦袋,脫下跟隨我很久的紅色瑪瑙手串給她,是給她祝福。只是件小事,小七卻感恩戴德銘記一生。

    每隔一個時辰,小七就端著一盤新鮮的瓜果給我,有些水果就算在崇國都是難得之物,何況是雪季更多更深的雪國。小七又是一碟新鮮的橙子果端了進來,「花姑娘,橙子果對久病的人多補貼,瞅著你單薄的身子,要多吃些嫁了太子才會早日生下繼承人,花姑娘多子多福的好命奴婢準沒認錯。」

    心底幾乎成了真空,我怎麼會有拓跋夜的孩子,嗖地想起了自己的南雪,淚水模糊了我的眸子,小七慌張了,「花姑娘,是奴婢說錯話了,您是貴不可言的體。」

    「沒事,你不要多想,以往的老嬤嬤曾說過,婚前的新娘子就是會動不動就掉下淚水的。」忍不下去對小七的傷害。

    隔日的榆中之時,重重的抬轎聲『啪』地落下,驚醒後的我慌忙抓了件外衣,見到產後的靜宸不顧坐月子的忌諱讓轎子抬到我這內殿中。

    「你們全部給本宮下去。」虛喘著嬌氣,依舊是蠻橫的語調,我的靜宸早已變成我再也不認得女人,雖然今年她年僅十四歲,我記得就要到她的生辰了。

    「本宮的母后真是好手腕,繞屈爬上了永巷皇后的寶座,趁著本宮敬愛的父皇失勢,又來了這雪宮做皇太子妃,這等本事當年為何摻入著不肯教給本宮?」她心痛痛著埋葬了回憶。

    「靜宸,無論你信與不信,聽與不聽,我都要告訴你,我對你的愛意是無怨無悔的,對你的關切是真心真意的,拿到地獄的黑白無常那裡都會有彩色的光芒。當年你和親雪國,我真的一點力氣都使不上,若是可以的話,母后我好想替代你的痛。」我不想讓仇恨詆毀了你明亮的雙眼。

    當年西漢的上官太后就是當朝霍皇后的親外甥女,解釋地更清楚些,霍皇后的父親就是上官皇后的外公,如此婆媳顛倒的人倫亂世依舊在此時上演,只是歷史從未停止過它血腥的記錄。

    「哦,是嗎?你可知道,你昨日賞了身邊的小七一串紅色瑪瑙手串,昨天夜裡陛下就恩寵了那個女子,今早就報給本宮做官女子。」她好想十分願意欣賞我的驚愕、悔意與難以置信。

    跌宕起伏的人生,回眸不過是風輕雲淡,我只是一時的心慈手軟,卻給小七帶來滅頂之災。

    「現今的宮裡都在瘋傳,陛下盛寵未來的太子妃,只要沾染些太子妃的物品,陛下都會視若瑰寶,本宮心想,今日,你這紅橋樓的門檻就要踏破了吧,本宮見著和你是故人,所以拔得了頭彩。」靜宸的茲茲雨聲如尖刀般刺進我的五臟六腑,上騰下洩地幾乎說不出話來。

    「還有件事想和我的母后娘娘說,」她放低了聲音,防止隔牆有耳,「別看雪帝年過半百,在床上的功夫讓人銷魂,以前大美人西施前後有過夫差和范蠡,明妃昭君伺候過兩父子,本宮從未想過自己曾任過親娘的女子會服侍三個男人。」又是令人作嘔的安靜。

    「你不信嗎?大概是你從未瞭解過本宮的夫君,從未瞭解過你們把自己的女兒嫁給怎樣的老男人,當本宮在搖曳冰寒的殿中,佈滿皺紋的干格皮膚撫摸著本宮的臉,本宮還得強壓住自己的害怕,努力著笑,努力著不哭,這就是本宮這三年來的日子。每當本宮見著自己生的兩個女兒,就想要親手掐死她們,她們是本宮的恥辱,洗都洗不掉,擦也擦不掉的。」

    靜宸接近瘋狂著搓著自己的皮膚,將長椅弄得咯吱咯吱的,我抱緊了我的靜宸,「靜宸,不要折磨自己,停下來,母后愛著你,一直愛著你,你的父皇也是。」

    「真的嗎?」她喃喃地問道。

    「真的,我相信你父皇,憑他的能力,一定會捲土重來,一定會接走我們,是風風光光地接走我們。」我緊緊地捉牢靜宸纖細的小胳膊,原來一直支撐著我走下去的是他,一直都是他。

    「母后,你要小心,拓跋其那個老匹夫一定會對付你的,他想要得到的東西至今從來沒有失手過。」靜宸的話重重穿入我的腋窩,流入我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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