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成皇后傳 第二卷  雲卷雲舒 第九十一回
    「不,你絕對不會是普通村婦,你臉上的笑容有極了初生嬰兒般的純潔,只有內心毫無願望,毫無留戀的人才會發出這等難能可貴的光芒。你小小年紀的樣子,怎麼會有這樣的經歷人生,快說,你到底是誰?」宋達雅大步前進,語調越來越高行,幾乎就要撞到我的恐懼。

    忽然,我沒有知覺地滑到了。

    醒來時正躺在自己床上,杜色別著臉,用後背對著我,我掙扎著起身,他大吼道,「自己有了身孕還這樣逞強。」

    見我欲哭無淚,杜奶奶忙安慰道,「阿水,大夫說有三個多月的身子了,看來是你自己的身材纖細,所以沒曾早看出來。剛才你忽然昏倒,我們請了大夫來,這才知道你有了身孕。」

    是皇甫翼的孩子,我以為在痛失能誤之後,我不會再有他的孩子。

    不能做團圓人,不能過團圓夜,上天的安排真是很奇妙,也許這個孩子會是我後半生的笑容與牽絆。

    杜爺爺歎道,「真是禍不單行福無雙至,收留了一個陌生女子,害得我們還要照顧沒爹的奶孩子。」

    我見著這古稀老人家的為難,說道,「這些日子的照顧已經足夠了,你們的大恩永記在心,明天一早我就收拾行李離去。」只是為了做純粹而乾淨的人,準備一無所有地離去。

    沉默不語的杜色大聲喝道,「不行,既然收養了你,就不怕多一個不會吃飯的娃子,也不會花掉我們太多的銀子。你好好呆在這裡,哪都不能去。要是你當真過意不去,就多幹些活好了。」

    杜奶奶一聲怨氣,「她大著肚子,能幹什麼活。」

    第二日早晨,杜色敲我的房門,臉色更加難看,靠近我問說,「你究竟是誰?」

    「幹嘛這樣問,我只是一個在戰亂中失去丈夫、失去家人的寡人一個,居無定所,蒙你們好心收留。」願城比洛城要更北些,這裡的冬天更漫長,吸盡了所有的蒼涼和冷漠,但是我們可以無數次面對春夏秋冬的更替,卻對一次次的生老病死難以釋懷。

    娘親被烈火的焚燒慘狀,皇甫翼的柔情與絕決,我再控制不住我的眼淚,哇——一聲哭盡了所有的委屈。

    杜色著急了,「我又沒說重話,你幹嘛動不動就哭?是宋達雅送了帖子來,要你去雲府,說是要拿你做畫中人。」

    我的澀地停止哭泣,「畫中人?!那有銀兩拿麼?」

    「你怎麼同我一樣,也變成財迷了。」杜色的笑容明顯沒有憋住。

    「做母親的人總的為孩子考慮,不和一個人一般一樣了。」我說這話時滿是幸福的表情,絲毫沒注意到杜色眸中的苦楚。

    杜色送我去雲府前,一直不停介紹我要去的地方,願城有句流傳甚廣的名句,『好女要嫁雲二少,好男就娶花愁人』。雲府和花家是願城的兩大世家,就是這兩股勢力的互相幫襯,使得願城可以再兩大國之間夾縫生存。

    「花愁人,是美人嗎?你可見過她?」我手托著一袋吃食,在馬車裡不停啃咬著。大著肚子又沒有可心的人照顧,只好自己多照顧自己一些。

    杜色搖著頭,「那樣的美人我可沒見著,據說見著的也沒幾個,都是些撲捉到背影的寄夢人口口相傳的。還有就是據傳雲二少與花愁人一直有婚約在身,可是前兩個月,花愁人居然拒絕了雲二少的求婚。」他的語氣很為雲二少不值。

    「很有性情的女子呀,是好事。」我調皮著取笑這些自以為是的臭男人,「我告訴你,在距離崇國東海岸不遠的地方有個海島,叫做東海島,上面住著群摩梭族人,是一夫一妻的社會。」

    「聽你的意思,你很嚮往,」他挖苦道。

    我一想到第五冰,就聯想起她的摯交,臉色又暗沉了許多。杜色也察覺到了,不再多言語。

    馬車跑了很遠的路,才來到願城的另一頭,雲府。

    磅礡的氣勢從遠處就望見了,先是一個小廝帶我們到了偏廳,再由管家前來視察,打發了另一個小廝去向鼎鼎大名的雲二少稟報,我心底直呼,『要是真有急事,想來黃花菜都涼了。』

    果然這小廝又回來說了聲,「二少爺今天心情好,可以見外人。」

    旁邊的管家在旁一直興奮地高亢,「你們真是不知幾日修來的好福氣,我在雲府做了十年,看到少爺的次數不足兩隻手掌的手指數。」

    聽完了管家的喋喋不休,經過九曲十八彎,終於到了一個小涼亭,以為總算到了。又來了一位大管家,言道,「兩位裡面請。」

    原來這世界上還有比崇宮更多禮數的地方,小小的雲府會是這樣,這大概也是願城有實力能和兩個國家相鬥的緣由吧。

    到了新地方,又是等待。我這孕婦哪裡經得起這樣的矯情,我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這雲二少真是好大的排場,這樣的人不見也罷。」

    重咳一聲,是有人提醒我謹言慎行,轉過臉去,是宋達雅。

    我與那雲二少眼神交匯時,從他的黑晶中讀出驚訝,狂喜,還有口中的一句唸唸有詞,『愁兒,你回來了。』

    我與杜色面面相覷,不知那雲二少為何發出這樣的玉華鬱抑。

    宋達雅道,「雲兄,她就是我尋找到的畫中人。」

    「你叫什麼?」雲二少靠近我,圍著我繞行一圈,口中不停地說,「太像了,幾乎是一模一樣。」

    「她叫阿水,是我們客棧的廚娘。」杜色十分不滿雲二少的直白,拉過我擋在前面。

    「你姓什麼?」雲二少窮追不捨。

    想到皇甫翼,我只是直說,「姓黃,草頭黃。」

    「若是旁人見了你們,一定分辨不出,只是我與她幾乎幼年相識,她的神態與動作,是模仿不來的,所以你決計不會是她。」雲二少盯著我頭皮發麻,只是說出這句讓我更加裝進迷糊洞裡的話。「而且她的眼神充滿殺戮,你的眸中只是清淡。」

    「好了,宋畫師,我想今日是來畫畫的吧。若是旁人想要阿水做畫中人,我是決計不會答應的,可輪著天下第一名畫家,才勉為其難地答應,所以直接進入主題吧。」杜色肯定不願聽雲二少莫名奇妙的品頭論足。

    可那雲二少像著了魔似的,一直拉著我問這問那,聽到我是洛城人士,一下子放鬆,又一下子緊張,「宋兄,不會是愁兒出事了,所以失去記憶了,成了現在的樣子,不認得我了。」

    他真是個好笑的癡情男,莫非他口中的『愁兒』和我長得一模一樣,但又離開他不知所蹤,所以他一直掛念著她。

    這雲二少其實長得很好看,骨骼出奇的高壯,臉上也是一副迷死人不要命的表情,再加上好聽的聲線,難怪是願城待嫁女子的春閨夢,他口中的愁兒不會就是另一個聞名遐邇的人物花愁人吧?!

    別後。你是否和我一樣,因為記起那些濃麗血雨的日子而心意淒涼?愛上一個人很簡單,相守一輩子卻是難如登天。

    「阿水,炒菜炒快些,今天的客人可不能得罪。」是杜色的聲音,我從怔住的記憶裡回過神來,「是本宮失神了。」

    「什麼?阿水,你是不是戲檯子看多了。」杜色不解我的稱呼。

    「對的,說得真對,我以前最愛看戲了。」我又加炒了幾道菜,在杜色的安排下,親自端到客人桌前,是雲二少和宋達雅,難怪會有客人要見我,我應該早就猜到的。

    他們要我坐下,雲二少推起滿臉的笑容,「今天本少就把你當做愁兒吧,一想到愁兒能夠為本少下廚,能夠這麼溫柔地對著本少笑,本少就覺得心中一片痛哭流涕。」

    我苦笑不得的面容在他看來更是難能可貴,「愁兒對本少從來不是罵人就是苦著臉,阿水的笑讓本少覺得甜甜的。」

    杜色是在聽不下去了,「雲少爺,你是不是就喜歡被花姑娘罵的感覺。」

    「是啊,本少爺就喜歡愁兒打我罵我,打是親罵是愛,愁兒對別人還捨不得愛吶。」雲二少相當自豪。

    宋達雅撥弄著眼前的菜,有金針炒雞絲、素鴨湯等菜,他又放下筷子,「水姑娘,宋某作畫向來講求清心寡慾,不得為外人打擾,宋某想請水姑娘一同幽居,不為塵世間煩憂所擾,不知水姑娘是否願意。」

    「不行,阿水是客棧的廚娘,不可以離開太久。」杜色十分堅決。

    「若我肯出銀兩。」宋達雅探試問道。

    杜色再次重申,「不行,我不是貪財之人。」

    「一天一百兩,」聽到宋達雅的開價,杜色吞了吞口水,依舊面不改色,「這要看阿水的意思了。」

    三個大男人的目標聚焦過來,我低頭撫摸我的肚子,認真說道,「宋畫師,我已經有了身孕,還能做你的畫中人嗎?」有些事還是早說得好,免得日後麻煩。

    我看到的一張臉無比糾結,倒是雲二少風輕雲淡道,「無妨,本少倒是想看愁兒懷孕時浮腫的樣子。」

    我和杜色的臉色烏黑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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