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成皇后傳 第一卷  否極泰來 第八十八回
    夜黑黑地難看。

    被轎子抬到千賣嬰家裡,腦中一片空白。跪地的幾位千家婦孺哭聲都到乾咳抽泣,千賣嬰忍著劇痛的表情,嘶啞的聲音道,「皇后娘娘,一品夫人還剩最後一口氣,怕是忍著想見您最後一面。」

    「你的兒子呢?」我在拖延恐懼的時間。

    他只是搖頭。

    我邁著已經感覺不到的雙腳前行,當推開門的剎那,看到娘的全身蓋滿白布,見不著一絲完整,呻吟著那些錯落的拙劣捉弄,我跪著門前,隔了幾尺遠。不敢靠近,娘親養了我整整一十五年,只有貧賤渡日,我入宮三年,只有擔驚受怕。

    為何老天爺如此不公,雖我不知下手者是誰,我只知道,他們的目標一定只是想報復我,想讓我痛不欲生,而且他們做到了。生不如死的滋味比自己真正下地獄還要苦楚。

    盛衰開謝,悲歡離合是輪迴之道。你共我,怎能逃開?

    我再不忍見著娘親斷氣,跑出來拽著千賣嬰問道,「是誰?到底是誰會是這麼沒有人性?要是本宮知道了是誰,要他五馬分屍。」

    「微臣不知殺害我兒的人是誰,」他的眸中閃出一道黑光,「娘娘,微臣只知一點,是陛下吩咐微臣近幾日放鬆守衛,他要對千家餘孽趕盡殺絕。」

    「你的意思是說,是陛下讓我娘成為魚餌,是陛下害我娘成為焦炭。」若命運真可以如此,人生若只如初見,我就不會有這樣的心如死灰。

    皇甫翼,我千水膩這輩子都不會再原諒你!!!

    初見總是美好,不會有惋惜,不要有落淚,注定了我心的寂寞終老。

    因著我是皇后,為娘守孝的白禮都給省了。不過我並無爭吵,人都死了,那些虛禮要來何用。

    皇甫翼日日來宮裡見我的無動於衷,「你要孤如何償還才肯原諒孤?」

    「孤是為了江山社稷,所以重來一次,孤依舊這樣選擇。」

    「江山從來都是白骨堆成的,若不這樣做,可能會死的就是孤。」

    「孤現在手裡有兩份虎符了,孤和水兒相對相付的日子就要來了。」

    「孤真的很愛很愛你,你是不能失去的唯一。」……

    真無奈,倩聲聲鄰笛,譜出迴腸。

    「叔王,讓我出宮。」我要離開皇甫翼,永遠地離開。

    楚南王一臉哀愁,「皇帝也不願你娘的慘劇發生,你還是好好考慮。」

    「我知道你有辦法,七日後我就要出宮,若然沒有成功,明年的此時就是我的忌日。」溫婉絕決的威脅是楚南王臉上帶著一份惆悵。

    「膩兒,真然出宮後,你要去哪裡?」是皇甫定的關切聲。

    「任哪裡都好,只要不是這裡。」

    「那好的,我在願城附近有一座南楚山莊,你可以先去那裡。」我點頭離去。

    聚散都在紅塵中,

    尋尋覓覓為何誰都看不清,

    愛是眼前那個人,

    半生緣情難盡,

    你走你的路,

    我有我要的幸福。

    願再回憶你時,你的樣貌依然清晰。

    「娘娘,大事不好了,」萱兒的尖叫響徹整個北寧宮,「雪國的軍隊長驅直入,一日內就要打進洛城了。」

    「怎麼會這樣,可宮裡還是這般安靜,絕不是大難臨頭的感覺。」我環視著四周,並沒有找到翩翩的身影。

    萱兒哭著說,「陛下派了段將軍去前線與靠山王分權,可惜兩人戰法兵略完全是南轅北轍,結果讓雪國軍隊佔了先機,半月前就大慘敗,崇國的軍隊潰敗而逃。陛下全面封鎖消息,奴婢是從長信宮的太妃那裡聽到的。娘娘,我們該怎麼辦呀?」

    「萱兒,鎮靜,若然真有那分凶險,陛下一定早就部署好了,我們肯定不是沒有分毫勝算。你去明光殿外找翩翩,說是本宮要知道戰況,叫她來北寧一趟。」吩咐完後,我呆坐在宮裡,莫非這是上天給我安全逃竄的機會。

    「皇后娘娘,剛才奴婢所說的全部都是實情,洛城已經是火中的栗子,萬分凶險。所有人都在勸說陛下棄城,可陛下只是說願學項羽。要不娘娘去勸勸陛下。」翩翩問曰。

    我心生一計,「翩翩,若然明日雪國軍隊真打進宮裡來,本宮有法子引開追兵。」翩翩與萱兒滿是疑惑的眼神。

    明光殿中,所有重要人士都是一臉的陰鬱,我感覺到皇甫翼一直用餘光漂著我。拓跋寶兒很憔悴的樣子,陳沖拿著匕首抵著她,「陛下,拿她當人質,想來君山王也會有所顧慮。」

    君山王,好像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我起身跪地,「當年勾踐臥薪嘗膽,終於大敗吳國,後人稱讚其是進退有知的真君子,陛下貴為崇帝,大丈夫能伸能屈,今日逃難並不是害怕,而是來日讓敵人後悔,定有將天下踩於腳下的機會。」

    臨國夫人讚意道,「翼兒,皇后的話十分有理,我們先出洛城,來日方長。」

    皇甫翼點頭,「有水兒的地方,孤一定都在。」

    我執意帶著冷與、冷嫣兩姊妹和萱兒一輛馬車,其餘人分車而坐。行到半路時,萱兒說了句,「不好,雪國的軍隊比我們想像的來得快。」

    「沒事,萱兒,給本宮穿上帝袍。」我已經決意要還他,這輩子不欠他,下輩子不再見他。

    「娘娘,你要作何?」萱兒一邊幫我穿一邊問道。

    「本宮欠陛下的性命今日就還。」我翻開簾子,拉了匹烈馬,朝著雪軍馳騁,萱兒也意外地跟著我。

    「萱兒,快回去,這裡危險。」我對著自己的忠僕,實在不願她與我一起送死。

    「娘娘,萱兒欠你的命今日還你。」她絕決地上前追趕追兵,拔下頭頂的一支鳳釵,插在我的馬屁股上。

    風疏雨驟,草木搖落的黃昏裡,引開了追兵,萱兒卻死了,最後的一句話是,「害娘娘小產的藥是奴婢下的,可奴婢真不知那是墮胎藥,娘娘信我。」可是一切都已經結束了,什麼都不重要了。

    我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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