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噎的皇甫譯死死的。這丫頭!
皇甫譯頗為無奈地拍了拍手,就見一個黃衫女子挾持著一個綠衣女子從人群中走過來,從季安荀身旁走過。
季安荀看到那綠衣女子,已經完全明白了。
落凡看著那黃衫姑娘,有些眼熟……是了,她不就是燕雲山莊那個梅卉嗎?那這綠衣姑娘,莫非是飛霜閣的人?
姚萬柏看到兩個女子,目光微動,隱有幾分惱意。
「皇甫莊主,這是……」唐大人不解。
「這個綠衣姑娘,就是真正的殺人兇手。」皇甫譯說道。
「啊?」
皇甫譯有些無奈,又解釋道,「當時水伊娃的確拿劍指著管事,卻沒有動殺氣,而是這個姑娘,暗中使力,將水伊娃往前推,才殺了那管事。」
「竟是這樣?」唐大人驚訝。
「當然,正巧我就在附近喝茶,看到了這一幕,才能洗去水伊娃的死罪。」皇甫譯笑嘻嘻地看著落凡,「小妹,我幫了你一個大忙,你該怎麼感謝我啊?」
落凡大鬆了口氣,卻仍是怪道,「既然大哥早就知道伊娃是無辜的,怎不早說?害我擔心這麼久。」
「就是就是,還幫忙呢!簡直不安好心!」伊娃突然騰地站起來,也埋怨道。
心情也放鬆了不少,還好還好!她沒有殺人。
皇甫譯無辜又委屈地看著落凡,說道,「我原以為惡魔將軍本事大得很,這點小事一定能解決好,誰知道,他也救不了你的小妹妹,我這才出面的嘛。」
他的口氣,卻分明是在說:這事怨不得我,要怪就怪你的男人太沒用了,救人都救不了!
落凡語塞,小聲嘀咕著,他又不在現場。
「你這分明就是強詞奪理,季石頭根本就不在現場,他哪裡能幫得了我!」伊娃歪頭瞪著皇甫譯,「你是不是也對凡兒有什麼想法,才故意貶低季石頭,想奪人之美?我告訴你,有我水伊娃在,你休想拆散他們!」
皇甫譯無語,落凡無奈。
季安荀面無表情,眼中卻隱有笑意。
他們幾人只顧說自己,全然不當自己身處公堂,全不把唐大人和姚相當回事。
姚相清咳了一聲,說道,「此事,水伊娃雖然委屈,但人畢竟死在她劍下,她也難辭其咎,唐大人,你說呢?」
唐大人看看在場的幾個人,哪個都是他得罪不起的,正猶豫著該怎麼回答時,就見落凡上前,面對著姚相,說道,「姚相爺,飛霜閣和相府一直以來都有理不清的關係,我們甚至有理由懷疑,是你派人陷害伊娃的,你為置伊娃死地,不惜讓自己的屬下慘死,真真讓人心寒,以後,還有誰敢替你賣命啊?」
「你胡說什麼?」姚萬柏怒道。
「我胡說?那,要不要把飛霜閣的人都請來當面對峙呢?據我所知,飛霜閣大部分的人都已入獄了吧,要提出來,很容易的。」落凡淡笑著說道。
「你!你!哼,無知女子!哼!」姚萬柏拂袖,怒氣沖沖地離開。
那管事的妻子,沈氏,一臉淚水,一臉茫然,不知該如何是好。
「唐大人,剩下的事,就由你處理了,我們告辭。」皇甫譯說道。
「是是是。」唐大人忙應承道。
*
出了京兆府,皇甫譯囑咐了落凡幾句,便離開了。
水榮看著皇甫譯離開,歎道,「凡兒,你認識的人,可都不凡啊。」
「什麼不凡啊!明明就是個大色胚!」伊娃撅著嘴,不樂意地說道。
落凡笑了笑,說:「其實大哥也就嘴上說說而已,他一點兒也不色。」
「哼!」伊娃不滿地哼了哼。
「好了,伊娃。」水榮出聲阻道,「早叫你不要到處亂跑,你偏不聽,成天惹事,這次運氣好,有皇甫莊主幫忙,那下次呢?你能次次都這麼好運嗎?」
伊娃知道理虧,這件事,也確實嚇到了她,她低著頭,說道,「爹,我知道錯了,你放心,下次出門,我一定帶著凡兒,就不會出事了。」
水榮瞪著她,她一個人都能出事,何況兩個人!
「爹,」伊娃上前挽著水榮胳膊,撒嬌道,「你可不知道,凡兒可是深藏不露,她武功好著呢,對不對,凡兒?」
「乾爹,我會看好伊娃的,你放心好了。」
水榮驚訝地盯著落凡,「你,會武功?」她看起來,也太柔弱了呀。
落凡點點頭。
*
在水榮的暗示下,伊娃不甘不願地隨水榮一起回府,給落凡和季安荀兩人單獨相處的空間。
在茶樓裡喝茶,聽人撫琴唱歌。
季安荀猶豫了許久,問道,「落凡,你可怪我?」
「什麼?」落凡一臉的茫然。
「我沒能救下伊娃。」
落凡不以為意地笑了笑,說,「我又不是無理之人,怎會無理取鬧?」
季安荀面上淺笑,心中卻不知為何,隱有驚惶……除了二十年前,家人慘死之外,再無這種情緒。
*
夜幕降臨後,季安荀送落凡回府,門口,意外地看見龍舒翰也在。
從龍澤禹在晚宴上說要娶姚夢潔後,落凡再未進宮,也再未見到龍舒翰,而他突然來此,莫非是有什麼事?
龍舒翰在落凡的院子裡看了一圈後,還算滿意。
在院中坐下,附近,有丫鬟點了燈,再加上如水的瑩白月光,也並不算暗。
龍舒翰在石桌上攤開一幅畫,清幽月華照在那畫中的紅衣女子上,飄飄渺渺,朦朦朧朧,真是美得驚心。
接著月光燈光,落凡細細看了許久,才道,「這,不是伊娃嗎?你拿著她的畫像做什麼?」
「你覺得呢?」龍舒翰看著她,笑著問道,神情,卻極是認真。
落凡坐下,拿著畫卷,又看了許久,歎道,「伊娃的確是個美人胚子,再過幾年,定是艷冠群芳的大美人。」
龍舒翰笑了笑,沒有做任何回答。
落凡看了很久之後,放下畫卷,「我真的不知道你要做什麼,如果覺得伊娃漂亮,大可以看人,幹什麼看畫像啊?」
龍舒翰差點沒被落凡這句話噎死,這畫,哪裡像是他認識的落凡會說的話啊。
他長歎了一聲,落凡莫名其妙的看著他,幹嘛這副無可奈何的樣子啊?
「凡兒,我一向認為你心思聰穎,能察人所不能察之事,卻為何看不出這事呢?你想,我為什麼會有女子的畫卷?」
落凡想了想,說,「伊娃長得很美,這是無可厚非的事實,古語說得好,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你有美人也不奇怪啊。詩經有云,窈窕淑女,君子……等等,舒翰,你,你不會見了伊娃幾面之後,對她動了心吧?」
龍舒翰看著一臉不可思議的落凡,說道,「你都覺得不可信,我自然也不會相信會有這樣的事。」
「那到底是什麼事啊?還值得你專門出宮來告訴我。你就別跟我兜圈子了,我可不如你想的那般迴腸九轉,心思百結,你就直跟我說了吧。」
龍舒翰又仔細盯了落凡半晌,確定她的確很是茫然後,長歎一聲,才道,「凡兒,我是太子,如今已過二十,卻只有一位太子妃,這本已是母妃的一件心事,你也知道,雪靜被迫出家一事,太子妃位虛已久,當前要緊的事,就是為我選妃。」
落凡愣了愣,隨即想到這是在古代,按照龍舒翰這種身份,這種年紀,按理來說,應該是妻妾成群,兒女一堆了吧。而現在,他卻一個嬪妃也沒有,更別說孩子了,還真是,嗯,在她看來,是個不錯的丈夫人選呢。
那他拿著伊娃的畫卷……「舒翰,你的意思是,伊娃也在候選之列?可是,照你的意思,你似乎對伊娃沒什麼想法,這樣的話,她應該不會被選上吧?」
見落凡一臉希冀的表情,好似生怕伊娃被選上似的,龍舒翰假意怪道,「凡兒,難道你覺得我堂堂太子,還配不上那個嘰嘰喳喳的丫頭?」
落凡聽後,立即昂著臉,歪著嘴道,「太子才不好呢,三妻四妾,妻妾成群,處在後宮,數不盡的勾心鬥角,我還怕委屈了伊娃呢。」
龍舒翰微挑眉,眼裡有一縷詫異,然後說道,「你放心好了,伊娃雖美,卻太過調皮,不是我欣賞的類型,更不適合在宮中生存。但是,凡兒,我要跟你說的,可不是伊娃選妃之事。」
「那是什麼事?」
「伊娃雖是孤女,卻因為是水將軍的養女,所以有了資格作為太子妃的候選人,但是,凡兒,按照現在的情況,你也是水將軍的養女,照理說,你也該在候選之列,可是偏偏沒有。我問過母妃,母妃說,畫卷是皇后宮裡的李貴親自送來的,確實沒有你,加上母妃一直喜歡你,想討你做媳婦,但是,她都沒有權利將你算進候選人,你想,什麼人可以干涉我母妃?」
落凡想了想,說,「皇后?如果我嫁給你,你就更加不可能遇害了,對不對?」
龍舒翰愣了愣,「凡兒,你知道是什麼人給我下毒?」
呃……落凡暗罵自己,怎麼嘴這麼快!她乾笑幾聲,說,「其實我也是猜的,她畢竟是皇后,又有兒子,當然希望她的兒子做太子,你這麼優秀,要皇上廢了你自是不可能,除非你死,才能輪到三皇子啊,你覺得我猜的對不對?」
龍舒翰一瞬不瞬地緊緊看著落凡,「凡兒,你撒謊!」
落凡的笑意僵在臉上了,歎了口氣,道,「我是真的猜測,只不過是比較肯定的猜測而已。舒翰,我有我的秘密,請你不要再逼問我,好不好?」
落凡誠懇乞求的眼神讓龍舒翰不忍拒絕,良久,才道,「凡兒,有時候,我甚至覺得,你很可怕,如果不是因為你是女子,如果不是因為你救過我,也許,我現在就會除掉你!」
落凡心中一驚……不可否認的,心裡有些冰涼,這才是太子,而不是她的知己好友龍舒翰。她垂了眼眸,苦笑一下,「你說的真直接。」
「凡兒,這話聽來的確傷人,但是,這就是現實,我是太子,是儲君,有多少人對這個位子虎視眈眈,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身處高位,也許可隻手遮天,呼風喚雨,但同樣,也是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會死無葬身之地。如果有必要,對我不利的人,我也會讓他們都消失,就像皇后想除掉我一般,如果我心慈手軟,死的,就是我。」
落凡沉默著,晚風輕吹,冷得她身子有些發抖,「我明白,這樣勾心鬥角,步步為營的日子,我何嘗沒有過,只不過過去的我,無論我身處的環境如何惡劣,也從不敢妄想傷人性命罷了。」她笑了笑,有些勉強,說,「不提這個了,還是說說這畫卷的事吧,我猜是皇后動了手腳,不對嗎?」
龍舒翰淡淡笑一下,他似乎明白了,落凡心中已有芥蒂,但,至少他認為,他能坦誠地告訴落凡他心底的實話,這對他而言,已是極致,無論落凡會怎麼想,他都能接受。
「皇后雖為後宮之主,但有些事,她雖能干涉,卻不代表她就能做下決定。凡兒,將你從候選人中剔除來的,是我父皇。」
「皇上?他為什麼要這麼做……等等,舒翰,我越來越糊塗了,其實我有沒有資格去選妃,重要嗎?」
「是,的確不重要,但如果父皇是存了私心而不讓你選妃呢?」龍舒翰問道。
「私心?什麼私心?」落凡越來越困惑了。
龍舒翰略有些無奈地笑了笑,說,「凡兒,你年紀雖小,卻很通透豁達,心思聰穎成熟,一點也不像十幾歲的小姑娘那般天真爛漫,皇叔會對你動心,難道我父皇,就不會嗎?」
落凡愣,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你說皇上?對我?怎麼可能啊?」他好幾次都想要她的命誒。
「像你這種年紀,即便做了我父皇的妃子,也毫不奇怪。父皇雖是皇帝,但有時候也只如一般男人,喜歡年輕漂亮的女子,又何況是你這般出眾的女子呢。凡兒,不管你信與不信,你都要做好這個心理準備,萬一哪天,父皇就下了旨意,你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抗旨的。」龍舒翰鄭重說道。
「誰說我不能抗旨啦?」落凡順嘴接道,不樂意地哼了哼,「他都那麼老了,還想吃嫩草,就算他給我皇后做,我也不稀罕。舒翰,我謝謝你特意來告訴我這件事,但是,我一點也不擔心,只要我不願意,誰也不能勉強我。」
龍舒翰很是詫異落凡說的這番話,但是,……好吧,他該做的也做了,況且現在,也都只是擔心而已,父皇還沒有任何表示呢。
「既然你這麼說,那好吧,這事就暫且擱下。」龍舒翰看了看越來越高的月亮,說道,「時間也不早了,我也該回宮了。不出意外的話,這幾天,就會有旨意下來叫伊娃進宮,你也不必擔心她,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會給她特殊照顧的。」
「那就多謝你啦。」落凡笑嘻嘻道。
*
龍舒翰剛走沒多久,水榮就來了。
落凡看到他,忙迎上去,「乾爹,這麼晚了,您怎麼來了?」
水榮和藹地笑了笑,「從你來了將軍府,倒真是給你添了不少麻煩,老夫很是愧疚啊。」
「乾爹,您嚴重了。如果不是您的收留,這會兒,我指不定還在哪兒流浪呢。乾爹,過來坐吧。」
「不必了,我就來說幾句話,說完就走,你也該早點休息。」
「什麼事啊?」落凡問道。
「還是太子選妃的事,我想,太子已經都告訴你了吧?」
「您是指?」
「皇上。」水榮直接說道。
落凡微微驚了驚,怎麼都猜出皇上有這意思啦?不都說聖意難測嗎?
「凡兒,我知道你最近跟季將軍走得近,但是,」水榮輕歎了聲,說,「皇上既然可以阻止逸王爺娶你,也一定可以阻止你和季將軍的來往。」
「乾爹的意思是,龍澤禹他……」落凡心中,又泛起了點點漣漪,有些瑟瑟的。
水榮和藹的面容上有絲絲不忍,「你跟我女兒年紀相仿,又是一樣的名字,這也算是緣分。凡兒,我就跟你說了實話吧,皇上命逸王爺娶姚相的孫女,雖然有他的打算,但也不排除有你的緣故。」
落凡微微垂了眼眸,任破碎的月光染了她清淡的容顏……這般容易拆散的愛戀,不要也罷。
「乾爹,你想跟我說什麼?」
水榮微微歎氣,說道,「我雖和你相處不多,卻也知你是心高氣傲之人,斷然不願落入那囚籠似的後宮。所以,凡兒,離開吧,離開這裡,你才能得自由。」
落凡驚訝大過感動,這位憑空而降,相識不過數日的大將軍,若不是真切的關心,又怎會對她說出這番話來?
他知繁華不過牢籠,他知她嚮往自由,只是他不惜違背皇上的意願,叫她離開……怎不讓她驚訝,甚至震驚!
緩緩回過神來,一絲暖意漸漸襲了落凡滿身滿心,她溫暖地笑了笑,說:「乾爹,謝謝你的好意。只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若他真有了心思,不管我在哪兒,他定是有法子讓我自願回來,所以,還不如不離開。乾爹,不必替我擔心,我既然敢留在這兒,自然有辦法全身而退。」
水榮微微有些震驚,這個女子,名為落凡,但,實在是太不平凡了,前有逸王,後有季軍為她傾倒,都非泛泛之輩,更有燕雲山莊莊主關切地保護著她,也許,她自己,還有更不為人知的過人本事。
這樣的話,是不是真的可以不必擔心?但,那人是皇上啊!
見水榮眼中仍有不放心,落凡心中更是感動,「乾爹,我知道,他是皇上,但是,您忘了嗎,還有長公主呢?況且,我若不是自恃有護身符,又敢在皇上面前放肆?」
「護身符?」水榮面露疑惑。
落凡乾笑一下,「所以,乾爹不必替我再替我擔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