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早點,季安荀便送落凡離開,落凡都忍不住佩服自己,昨夜經陳叔那麼一說,她還可以如此坦然,像什麼事也沒發生一般面對季安荀。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斑駁的影子,地上,許多炫目的光斑。
季安荀又恢復了那張石板臉,面無表情,只是眼裡,時不時的閃過不自在,偶爾看著落凡,幾度張口,卻說不出話來。
穿梭在陽光縫隙中,這樣的原始森林裡,有一種濃厚而古老的氣氛,落凡覺得很舒服,側頭看著那個俊逸而冷酷的男子有些彆扭的臉,忽然間就覺得特別高興,愉快的喊道,「季安荀?」
季安荀微微皺眉看她,這樣的高興似乎藏著異常,「怎麼?」
「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本來的那張臉更好看,更英俊?」落凡笑得燦爛明媚,如同盛開的花朵。
季安荀愣了一瞬,猝爾面色窘迫,瞪了她一眼,移開了眼。
雖然他的臉上附了一張薄薄的**,可是落凡依舊看到他臉上泛著淡淡的紅暈——很可愛呢!
落凡心情大好,覺得身畔所有的風景都是那麼美麗,更想要策馬奔騰,「駕——」
*
送落凡到了水府門口,落凡下了馬進了大門,季安荀才離開。
進了院子,前所未有的冷清,一個正打掃院子的家丁看到落凡,立刻丟了手中的竹掃帚,跑了過來,激動道,「大小姐,您可回來了。」
「出什麼事了?」落凡蹙眉問道。
那家丁輕歎一聲,「昨兒個晚上,二小姐被人抓走了,老爺正帶著人到處找。」
大小姐被劫持,二小姐跟著被擄走。大小姐運氣好遇上季將軍被救了回來,那二小姐可怎麼辦呢?
「什麼?」落凡一驚,很快冷靜下來,她忽然想到,飛霜閣三番兩次想要抓伊娃,這次,會不會也是她們呢?
一想到這兒,落凡即刻動身,被那家丁叫住,「大小姐,你去哪兒?」
落凡頭也不回地說,「告訴乾爹,我去找季將軍幫忙,一定會救回伊娃!」
去將軍府的路上,落凡看到正策馬而來的季安荀,連忙騎馬到他跟前,她還沒說話,季安荀已經開口,「我都知道了,我已經飛鴿傳書叫風舟去打探消息,相信不久就有消息,你別太擔心。」
落凡問道,「是飛霜閣嗎?」
季安荀想了想,說:「應該是,但伊娃被藏在哪個地方還不大清楚。」
夜,漸漸深了。
月亮被烏雲遮住,不見顏色。
一黑一白的身影穿梭在深山樹林中,如暗夜鬼魅,飄忽難捉。
兩道人影停在樹間,前方是一個點著燈的小院。
黑夜中,依稀能見季安荀沉靜的雙眸中跳動著流光,對於落凡會武功這件事,實在始料未及。
他看不出,只能說明落凡的武功更在他之上。
「伊娃真的被關在這裡面嗎?」落凡的聲音很低,風中,幾乎聽不到。
季安荀點點頭,「走吧。」
微風輕拂,兩個人隨著飄落的樹葉,齊齊落在門側,毫無聲響。
透過薄薄的窗戶紙,落凡看到了雙手雙腳被縛,躺在榻上扭歪著身子的紅衣女子,正是伊娃。
見到伊娃無恙,只是被綁,落凡多少鬆了口氣,心中卻在感歎,那絕影宮果非泛泛,在這麼短的時間能夠查到這麼詳細的消息。
季安荀他,太不簡單了!
「裡面沒人,我們進去吧。」落凡低聲道。
季安荀微微皺眉,說,「沒道理無人看管,我們再看看情況。」
落凡心知季安荀比她有經驗,更懂得處理這些江湖之事,但此刻,她敢擔保,至少幾十米以內,是沒有人的。就算有埋伏,以她和季安荀的武功,突圍出去,完全不成問題。
「不會有事的。」說著話,落凡已經進了房間。
季安荀無奈,只得隨後進去。劍眉卻越收越緊,總覺得有些古怪。
「伊娃,你沒事吧?」落凡即刻走到榻前,解開綁著她的繩索。
伊娃口中的布條被撤去,大呼了口氣,給了落凡一個大大的擁抱,突然想起了什麼,鬆開她,嗔怪道,「凡兒,你怎麼來了,這裡很危險的!」
落凡微微一笑,正要說話,就聽季安荀說道,「此地不宜久留,先離開再說。」
伊娃這才驚覺季安荀也在此,猛地從榻上跳了下來,怪叫道,「季石頭,怎麼連你也來了?」
季安荀斜她一眼,他就不能來嗎?她這麼大聲的叫喊,還真不怕引了人來。不過見伊娃的神情,似乎在這裡並未受苦。
如此,就更蹊蹺了!
「這裡有些古怪,先離開。」
落凡點點頭,「伊娃,我們先走,其餘的事,稍後再處理。」
三人剛走兩步,腳下傳來異動。
愣了愣,腳下的地板忽然消失,幾人騰空而站,立時就往下墜,這一瞬間,季安荀用盡內力將落凡和伊娃送到地面上,以她的功夫,斷然不會出事。
落凡和伊娃被猛摔在地面,「季安荀——」落凡的身子幾乎是彈起來,想也不想,就要往下面跳。
可是,腳落地,地面已恢復成先前的樣子,哪裡還有什麼洞。
「落姑娘。」平靜的聲音自背後響起,落凡轉頭,看到一個紫衣姑娘,年約二十七八,面容標緻,幾分清冷。她的身後,還有好幾個神情冰冷的綠衣姑娘,看起來,武藝都不弱。
「是你,月嬋?」落凡對她還有些印象。
原來都是躲在了暗室之中,難怪她會不知道這裡有人。
「姑娘好記性。」月嬋的聲音依舊溫和,絲毫聽不出冷意。
落凡上前一步,冷冷地看著她,寒聲道,「放了季安荀。」
「姑娘是在說笑吧,放了他?豈不是我們找死。」有些蒼老的聲音,嘲諷道。
落凡轉身,見是一個銀髮老者,卻是目光炯炯,透著算計的精光,身後,仍是一群綠衣姑娘。
落凡容色更冷,看來今日免不了一戰了。
「不放他,你一樣找死。」
素手輕抬,手中的竹笛順勢而出,在屋中所有人間轉動。
老者一驚,想要打落竹笛,卻已經來不及。眾人只見到屋子裡,一道綠色的影子飛來飛去,帶著奪命的氣勢。
接著,所有人都不能動彈。
「你,竟會武功?」老者不信的看著她,驚顫地問。
落凡輕抬眼皮,唇畔勾起一抹魅惑的笑容,「我有說過我不會嗎?我再說一次,放了季安荀,不然,我不介意血洗飛霜閣。」
她的聲音很柔,很軟,卻透著毋庸置疑的決絕。
老者冷笑,「我不信。」
好歹,她也闖蕩江湖這麼多年,豈不會看人?就算落凡真有這本事,她也篤定,落凡沒這個狠心。
落凡眸光微抖,心裡卻是突突直跳,她不信,可怎麼辦呢?總不能,真叫她做些狠事來威脅她們吧……
「她不會,我會!」伊娃很是驚訝落凡會武功這回事,但此刻,卻不是驚訝的時間,聽到老者說不信,立刻出聲,手中,拿著髮髻上取下的簪子。
她走到老者面前,簪子放在老者的脖頸處,壞壞地笑道,「我伊娃可是什麼壞事都幹過,況且,你們抓了我,我正好借這個機會報仇呢。」
老者只覺脖子一涼,都能感覺到有溫熱的液體粘在了皮膚上。
她睜大了眼睛看著眼前這個美得驚人的小姑娘,——竟真得下得了手?
落凡驚了驚,卻沒有阻止,只是靜靜地站在那兒,看著。
「怎麼?還不肯說?」伊娃嘴角上翹,從老者的衣服裡搜出一個藥瓶,笑道,「不知道這是什麼好東西,老太婆,你先嘗嘗吧?」
說著,就倒了一粒藥丸塞進了老者口中,也不理會老者驚恐的表情。
「師父——」月嬋驚喊,顫聲道,「師父,告訴她們吧,反正,我們要抓的人是伊娃,不是季安荀。而且,」月嬋頓了頓,有些不甘地說,「有落凡在,季安荀不能把我們怎麼樣。」
落凡一聽,倒吸了口氣,這叫什麼話!她們竟把她當成擋箭牌了。
伊娃也來了氣,瞪著她冷哼,「壞女人!」然後,也塞了粒藥丸到月嬋的嘴裡。
「啊~不要~」月嬋害怕地交出了聲來,乞求道,「師父,告訴她們吧,師父……」
老者歎了口氣,「也罷也罷。開關,就在前面那個小屋子裡。」
落凡快速走過去,找到了那個一眼就能看見的開關,轉動它,果然聽到地板移動聲音,心中一喜,走過去,卻聽伊娃震驚地叫道,「怎麼會,怎麼全是水?」
老者愣,落凡立刻站在洞口前,看著裡面潺潺而動的水,心,突然害怕地開始發抖——季安荀,他不會有事吧?
「這是怎麼回事?」落凡冷聲問道,有微微的顫抖,眼神如寒芒刺著老者全身。
老者也是震驚,懦懦道,「難道他,他?難道是那湖裡的水沖破了那堵牆,淹了過來?」
本來從這裡墜下去,那麼深的井,任他功夫再好,也會受傷 ,如果真是湖水沖過來,那麼強勁的水流,完全閉塞的空間,他,還能活?
「什麼湖?什麼淹過來?」落凡心中擔憂的不得了,拎起老者的衣領,焦急地問道。
「後院,有一個湖,和這個井相連。」老者的聲音越發的蒼老,還有些蒼涼。
如果季安荀出事,這個落凡會不會狂性大發?她似乎,已經看到自己淒涼的結局了。
落凡的臉上立刻露出期望的欣喜,如此的話,季安荀不會有事了吧?
「湖在哪兒,帶我去。」落凡急急說道,忽又想起什麼,對伊娃說道,「伊娃,風行帶著人在山下等著,你去放個信息,叫他們上來,搗了這飛霜閣,免得她們再做傷天害理的事。」
伊娃重重地點頭,「凡兒,你放心去,這裡有我呢。」
落凡帶著老者出了屋子,往後院走去。
天空,落著雨,有些密。
這樣的夜,刮著風,依舊冷得人瑟瑟發抖。
但這些,都不重要。此刻,落凡只想看到季安荀平安無事地站在自己面前。
雨,越下越大,落凡已經淋濕了全身,濕發沾著臉,貼著衣服,衣衫盡濕,裹著落凡玲瓏的身段。
風雨中,那一襲白衣的女子,嬌弱的身軀弱不禁風,似要凋零的花朵。
如墨黑夜中,只見偌大的湖,哪裡有人跡可尋。
「季安荀——」落凡大聲喊道。
風,呼呼作響,吹散了她焦心的呼喊。
雨,打在臉上,如淚。
「阿嚏——」落凡打了個噴嚏,見久久無人回應,心中一片冰涼,縱身跳進了湖裡。
雨,越下越大,似離人落不完的淚。
落凡在湖中游了好幾圈,都沒有見到季安荀的蹤影,便想著,大概這暗道也為難不了他,他早已出去了吧?
所以,她上了岸,去到湖對面的密林中,繼續尋找。
風雨中,聲聲呼喊,是她最心底處的擔憂。
迎著風雨,她細細尋找著。
雨,濕了全身。
濕發貼身,粘著她的臉頰。
她身後不遠處,赫然出現一道身影,漆黑的眸子裡,是無法言說的高興,還有數不盡的心疼怨責。
「落凡!」季安荀大喊了聲。
落凡聽到聲音,陡然轉身,透過連連雨幕,看到那個熟悉的人,大喜,奔了過去,抓著他的手臂,「季安……」
然後,暈倒,嘴角,還掛著欣慰的笑意。
*
回到那間屋子,伊娃還在,風行等人也已上來,將飛霜閣一干女子皆綁了起來。
看到昏迷的,全身濕透的落凡,還有臉色鐵青,同樣渾身是水的季安荀,眾人驚訝。
「季石頭,凡兒怎麼了?」伊娃忙走過去,焦急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