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蘇安靜地看著站在轎子前衣著華貴的男子,眼眸中的欣喜一閃而過,恭敬地福了福身,道:「城主大人,童言無忌。民女教子無方,還望見諒。」
她的恭敬讓慕容泓覺得如此陌生,以至於一時沉默無言。許久,慕容泓溫和地道了句:「無妨,起轎去永壽宮。」
望著一搖一擺消失在視線中的金色流蘇華蓋轎子,白蘇摟緊了懷裡的白憶慕。
歲月是把殺豬刀,數年過去了,當初炙熱的感情或許也變味兒了吧。
「媽咪,你喜歡怪蜀黍嗎?」
清亮的眸子如他,白憶慕歪著小腦袋壞笑著看著白蘇,一臉得色。
狠狠戳了一下白憶慕粉嘟嘟的小臉蛋,白蘇哼了一聲,拽著朱雀便往城外走。
她堅定地告訴自己,那個男子不是慕容泓,慕容泓早已摔下斷崖掛了。如此,她的心裡會好受一點。
六、七年前,帝君非墨找她回仙界的時候,她硬是捨不得剛出生的孩子,與非墨槓了數日。最終,帝君非墨不告而別,也不知他是如何的心思。
慕容泓在西涼國待得逍遙自在,重新奪回南國帝位的計劃也緊鑼密鼓籌劃著。多虧慕容皓登基之後對輿論的強力封鎖,導致至今無人知曉慕容泓本是南國楚王嫡長子。
南國未央宮中,慕容皓斜臥在龍榻一側,沉香單膝點地,跪在大殿裡。
「鳳生的身份察明瞭嗎?」
慕容皓話音冰冷,眉宇間多了幾分戾氣。這些年的修生養息,他的軍隊又不斷龐大了起來。
「回稟東主,鳳生乃前任城主私生子,數年前才回到鳳城,承襲了鳳城城主之職。」
沉香恭敬地稟報著搜集匯總起來的信息,額頭滴下一滴冷汗。
慕容皓整頓軍隊的手段愈發的血腥了,而他與慕容皓之間的解除契約的日子還差數月便到期了。數年前,為了解除契約,他不惜傷了白蘇,也傷了慕容泓。
所有人都以為慕容泓與白蘇身亡了,而他卻清楚地知曉他們還活著,這樣,心中的愧疚或許少了一份。只是白蘇的恨意,恐怕不會減少。
拱手告辭,沉香退出了未央宮,他打算去西涼國走一遭,去會會那個名為鳳生的男子,像極了當初叱吒風雲的慕容泓。
簡單留了封信給慕容皓,沉香只身前往西涼國鳳城。三天三夜的日夜兼程趕路,他終於在第四日黎明破曉前到達了鳳城城郊。
一縷炊煙裊裊從城郊的一戶人家煙囪裡升起,不大的屋子前種了一大片各色鮮花,奼紫嫣紅,盛放得讓人心馳神往。
須臾,門扉突然敞開,從中鑽出個小腦袋,一溜煙衝著沉香的方向跑了過去。
小傢伙踮起腳,伸手把馬匹的唇往上一勾,淘氣地沖沉香說道:「蜀黍,這匹馬在笑!」
撲哧——
沉香被這小肉包似的小臉逗樂了,翻身下馬,他輕輕刮了下他的小鼻子,道:「你怎麼知道它在笑?」
「蜀黍,媽咪說刮鼻子,鼻子會變塌哦~我要刮你兩個!」
不待沉香同意,軟軟的小手在他鼻樑上用勁狠狠刮了兩下。一個轉身,像條泥鰍似的從他眼前溜走了。
沉香起身,抬眸看向不遠處微微敞開的柴門,一個白衫女子蹲下身子,摟住了那隻小淘氣包,滿臉洋溢著幸福。
注意到不遠處的馬匹,白蘇抬眸撞上了正在看她的沉香,那雙湛藍的眸子依然溫柔如水,經年未變。
「你……進來坐坐吧。」
淡然一笑,白蘇伸手把沉香請進了屋裡。
數年的時間,白蘇對他依然是恨的,可心裡卻提不起來當初那樣濃烈的恨,或許,時間淡去了吧。
粗瓷的杯盞裡倒了杯水,沉香謝過之後,淡淡的抿了幾口。兩人相對而坐,一時竟不知道開口說些什麼。
院落裡,不時傳來小孩子嘻嘻哈哈的吵鬧聲,白憶慕挽起袖子折了花枝在逗那匹馬。
沉香掃視了下屋裡的擺設,竟放著兩張大床,他淺笑著問:「慕容泓還好嗎?」
一時錯愕,白蘇的手指握緊又鬆開,眉眼低了下去,眼眶似乎微微泛紅,「他……死了。」
死了?
湛藍的眼眸驀地一暗,沉香唇瓣緊緊抿在一起,他該如何告訴白蘇,慕容泓並沒有死。沉香能清晰地感覺到慕容泓生命的跡象,卻不知他下落何處。
「白蘇,我……」
輕輕轉動著手中的杯盞,沉香的心裡有一絲不安,他想道歉,想解釋當初的無奈。可是,所有的話,面對著白蘇的心傷,他一時開不了口。
「他是慕容泓的孩子,叫白憶慕。」
偏過臉,白蘇雙眸看向了院落裡玩耍的小身影,那樣古靈精怪的性格像極了慕容泓,曾經處處惹她生氣。
突然院落中傳來一聲馬匹的嘶鳴,白憶慕的小手正扯著一縷馬尾。
騰起的馬蹄高高地懸在白憶慕頭頂上,他一個躲閃不及,跌倒在馬蹄下。
「小慕!」白蘇飛快地奔向了院落,撲在白憶慕身上,把他護在身下。
寒風直掃向了白蘇的後腦勺,又一聲馬兒的嘶鳴,棗紅馬轟隆倒下,歪倒在一旁的花圃裡。
翩然一襲白衣站在白蘇身旁,沉香緩緩扶起她,伸手拍了拍她白裙上沾染的花泥,揉了揉她的栗色卷髮:「顧頭不顧尾!」
白憶慕一轉身,飛快地撲向了沉香,扯著他的白袍,一個勁兒地說:「蜀黍,我要拜你為師!」
不待沉香應答,白憶慕小腦袋瓜便在地上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算是行過拜師禮了。
「淘氣!」
白蘇伸手一記爆栗敲向白憶慕小腦袋瓜,被他腦袋一歪躲了過去,嬉笑著藏到了沉香身後。
「有其父必有其子!」
沉香唇角一笑,溫柔地看著身後鬼靈精的白憶慕。
「這招叫霸王硬上弓!媽咪教我的!」
白憶慕撲到沉香懷裡,小手指著白蘇,俏皮的模樣讓沉香忍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