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刺3之風雲再起 第4卷 (一八二)流月琴
    「你怎麼知道?」

    「我恰巧知道!」

    「怎麼又是恰巧?」女孩兒嬌嗔地笑了,綽約之態猶如暮色中的百合花,蝕骨銷魂。韓楓忽然有種錯覺,彷彿妮芙站在他的面前,帶著淚光向他盈盈而笑,他的心再次痛起來。眼前這個女孩兒真是像極了妮芙,一顰一笑,惟妙惟肖,可韓楓知道她不是,她沒有妮芙那種令人心痛的孤寂和像火一樣燃燒的、不顧一切的毀滅。

    他們坐下來,由「流月」談到「焦尾」和「綠綺」;由存世名琴「九霄環珮」談到「海月清輝」和「太古遺音」;從老子的「淡兮其無味」和「大音希聲」說到莊子的「得意而忘言」和「法天貴真」;從劉籍的《琴議》說到徐上瀛的《溪山琴況》;從嵇康和阮籍的「淡和」說到歐陽修和蘇軾的天人合一、物我兩忘;從顏元《四存篇》的「心與手忘,手與弦忘」說到李贄《琴賦》裡的「琴者,心也,琴者,吟也,所以吟其心也」……兩個人驚奇的發現,他們對古琴音樂的理解竟然出奇地相似,特別推崇道家音樂的清微淡遠,而不太喜歡儒家音樂的中正平和。

    女孩兒很興奮,望著面前的韓楓,驀然生出一種「微斯人,吾誰與歸?」的感慨,她堅持要韓楓撫琴一曲,以紀念他們今晚的相遇。

    韓楓推辭不過,坐到石几前,手指剛剛挑起琴弦,鬱積在心中的悲傷和落寞像穿越天地的海潮,一浪浪流瀉在冰弦之上。丹妮的柔情,林雪的淒涼,妮芙的絕望,一個個逝去的美麗生命在他眼前猶如煙花一樣綻放……

    「親愛的,我背叛了我的國家和靈魂……也許我的靈魂永遠不能進入天堂……」

    「楓,如果有來世,記住一定要找到我……」

    「韓楓,對不起,沒有愛,我寧願選擇死亡……」

    幽愴的聲音越過時空,像冰冷的刺刀再次穿透他的心臟。如果一切真的可以重來,他願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換回那些愛他的人。他愛秋水,他把所有的愛毫無保留地給了他的初戀,怎麼可以再承載如此沉重的愛情?他愛一個人,卻傷了更多人的心,一個個風情萬種的女孩子為了他,或死或傷……韓楓的十指好像精靈般在琴弦上跳躍,拂、挑、勾、抹、揉,琴聲如泣如訴,如怨如慕。那個女孩聽呆了,不知不覺淚流滿面,她能聽懂這個男人心底深處那天籟般的憂傷。

    琴聲忽而激昂起來,猶如波濤洶湧,戰陣滾滾,金戈鐵馬的殺伐之聲透過琴弦呼嘯而至。一幕幕血雨腥風,一個個慷慨赴死,那些已經死去和仍然活著的兄弟從塵煙和烽火深處紛至沓來,相濡以沫的眼淚、不離不棄的誓言、刻骨銘心的傷痛和肝膽相照的忠誠,在韓楓的指尖下流貫而出,泠泠的琴音雲起雪飛,宛若鋒利的鶴影直透重霄。

    這一刻,流花湖不再躁動,天邊的彎月和潮濕的風也屏住了呼吸,唯有裊裊的琴聲在天地之間流淌,不絕如縷。

    女孩兒如癡如醉,這是她聽過的最美的琴聲,她不知道這首琴曲的名字,但那天籟般的音韻卻深植骨髓,從此融入她的生命。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女孩兒驀然驚覺時,才發現那個撫琴的青年已杳然無蹤。她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走的,也不知道他的名字,不知道他來自何處,又去向何方?一個人抱住琴,怔立在風中。流花湖的波瀾又躁動起來,一聲聲,都是惆悵的歎息……

    在接下來的幾天裡,韓楓被秦嵐嚴格「看管」起來。她理所當然地把自己的東西搬到韓楓和龍飛的住處,沒有她的允許,韓楓休想離開屋子半步。南海一戰,韓楓傷得很重,不過由於他的體質異於常人,傷勢恢復很快。秦嵐看到他的時候,他的傷勢已經好了很多,但密密麻麻的傷口清晰可見,縱橫交錯的刀痕觸目驚心,尤其海怪的利齒所造成的重創,深可及骨,恢復起來自然慢得多。

    每次換藥時,秦嵐看到這些橫七豎八的傷口都泣不成聲。一道道刀痕,都跟傷在她心上一樣啊。

    韓楓有很多事情要做,自然不能呆在屋裡,可是秦嵐不答應,他也沒有辦法。一則葉大校已經明令秦嵐照顧他的飲食起居,沒有秦嵐的批准,不得擅自行動;二則他真的不能傷害秦嵐,每每看到秦嵐幽怨的眼神和為他擔驚受怕的目光,他怎麼可以硬起心腸?秦嵐終於高興起來,她有大把的時間可以和韓楓在一起消磨,聽音樂,看書,做遊戲,談很多有趣的話題。這麼長時間以來,她終於能和自己的楓哥單獨呆在一起,她多麼希望這樣的日子可以永遠延續下去啊。

    這幾天,瑪雅一直有些悶悶不樂。她很想和韓楓在一起,而秦嵐不願意讓別人打擾韓楓的休養,包括她和龍飛。她每天只能和韓楓短暫地見上一面,說上幾句話,然後大部分時間都由龍飛陪著,漫無目的地遊逛。瑪雅很想回家,又捨不得韓楓,所以顯得心事重重。這真苦了龍飛,他如何不知道瑪雅的心思?但他不敢惹秦嵐,而且他也想讓韓楓趁機多休息一些時間,老大真是太累了。那些傷若是放在其他人身上,就是有十條命也承受不住。老大又不是鐵打的金剛,若是不好好休養,總有一天會倒下的啊。

    龍飛想盡千方百計逗瑪雅開心,瑪雅自然知道龍飛的心意,所以她很感激。韓楓的傷她是知道的,她也希望韓楓好好地休息,只不過她希望陪在韓楓身邊的是她而不是那個冷傲的秦嵐。其實每天能夠看到韓楓溫柔的目光和笑容,她真的很滿足。為了這片刻的相見,她索性跟著龍飛東奔西走,完全忘記了她是達雅克族的「聖女」,這個美麗的異族女孩兒,似乎把G市當成了自己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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