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麼樣?」急切的問著剛剛診完脈的大夫,馬文才焦慮之情不言於表。
大夫看了梁珊箔一眼,只輕歎著搖了搖頭:「尊夫人的身子本就不大好,如今再次受寒,只怕……」
「只怕什麼?」
大夫捋捋長鬚:一臉堪憂:「雖說尊夫人已是四月餘的身孕,但總歸是經不住這般的一再折騰啊!唉!這回是大動胎氣,若不好生調養則有小產的可能。尊夫人的身子似乎特別羸弱,如若這一胎不慎小產,只怕日後是再難有身孕了……」
「怎麼會這樣?」馬文才大驚,繼而高聲道:「你聽著!不管要什麼樣的代價,再貴的診金,還是如何稀有名貴的藥材,這些我都不在乎,我只要你保她平安無事!」
「這……」大夫愣愣的猶豫了許久。
見此,馬文才一冷臉:「怎麼,做不到麼?」
看著馬文才陰翳的臉色,大夫艱難的吞了吞口水,這才緩緩道:「老夫,盡力而為!」
「不是盡力,是必須!」馬文才冷聲睨著他,話語中俱是威脅:「若保不住她母子二人平安,那麼你……」
大夫即刻誠恐的點頭:「是,是,是!公子放心,尊夫人……尊夫人定會沒事的!」
馬文才這才滿意的點點頭,抬手一揮袖:「你下去吧!」
如蒙大赦,大夫趕緊退出了房間,生怕再多待一秒自己都會為馬文才那陰鷙的眼神壓抑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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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整個晚上,青府的侍衛都在搜尋梁珊箔的蹤跡。然而費勁了諸多力氣,卻是連她的一丁點消息也沒有。
大堂之中,青嵐雖是安靜的坐著,卻明顯如坐針氈,匆匆的扒了兩口下人呈來的飯菜,接著又繼續望著大門口,面容上是一片焦慮。
他這個樣子惹的憶蘇也是一陣心焦,偏偏礙於他的性子不好勸解,只得好聲道:「公子莫擔心,他們尋得夫人的消息自會回來的。」
青嵐的目光從她面臉龐上掠過,繼而好似突然想到了什麼,他開口出聲:「憶蘇,你去告訴月夜,讓他指派泰寧山莊的人一起來找,至於你,一道去吧!」
聽聞青嵐的安排,憶蘇忽地面色大變:「陳侍衛已經帶了人出去尋找,憶蘇若再離開,誰來保護公子安危?這,這萬萬不可!公子若出了什麼差池,憶蘇是難辭其咎啊!」
「讓你去你便去,哪這麼多的話?」青嵐輕歎一聲搖了搖頭。
「公子……」憶蘇張嘴,似乎還想說些什麼,然而青嵐及時出聲打斷了她:「憶蘇,有件事,其實我一直就想和你說了。」
「公子?」望著青嵐沉靜如水的面容,憶蘇的臉上滿是疑惑和不解。
「珊兒身邊一直沒有個照顧的人,我就想讓你跟在她身邊,保護她的安全。你可願意?」說完這些,青嵐似鬆了一口氣,似徵詢的慢慢將臉轉向她,面容之上浮起淡淡微笑。
「這……」憶蘇怔怔的望著他,心中浮起一片複雜之感。
斂起眼眸,長長睫毛輕垂掩下了眼底的真實情緒,她有些漠然的道:「公子,憶蘇恕難從命!」
青嵐的臉上看不出是個什麼表情,依然一副淡淡的樣子,只是有些無奈的歎了一聲:「憶蘇,你……」
「撲通」一聲,憶蘇突然跪倒在他面前,言辭之間懇切而堅決:「公子還記得當初對憶蘇的承諾麼?公子答應,若是憶蘇能夠通過試煉,就答應憶蘇留在公子身邊。如今……憶蘇別無它求,只是希望能夠跟在公子身邊為公子做點什麼,哪怕是賠上自己的性命。對憶蘇來說,公子的命勝過了憶蘇自己!」
青嵐靜靜聽她把話說完,接下來卻是沒有什麼表示,只是他的目光似飄到了很遠,漸漸的,俊秀面容之上浮起如沐春風般的淡雅笑容,眼裡也彷彿載滿了無限的陽光,他輕輕的吐出聲來:「可她,是我的命……」
看著眼前那個毫不掩飾流露出真性情的男子,憶蘇竟一時怔的說不出話來,癡癡的瞅了他許久,只覺那人的週身似要泛出光來。
那清亮的眸子是堅定,也是深沉不見底的溫柔,直要將人溺斃!
在這一刻,她是從來沒有的羨慕起梁珊箔來,羨慕她能得到公子這般視若珍命的相待。
接著,她輕輕嚅動嘴唇,鬼使神差般的應聲:「我……憶蘇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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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珊箔再醒來已是第二天,當然她不知道這一晚,外頭找她的人只差沒把建康城給翻個底朝天了。
望著頭頂陌生的床幔紗帳,她迷迷糊糊的腦子打起了死結。
她記得,她好像是在街上走著,那,後來呢?
懊惱的拍了拍腦門,糟糕,她怎麼什麼都想不起來了?整個腦袋裡就像塞了一團漿糊。
撐起疲軟的身子想要下床,腳尖才沾地就有人大叫一聲衝了進來:「你不能下床!」
莫名奇妙的看著奔進來的人,梁珊箔絕對不會想到來人竟是馬文才。
停止了下床的動作,她愣愣的看了他好幾秒,而後驚詫道:「我怎麼會在這裡?」
馬文才一邊將她按回床上,一邊搖頭說道:「我還想問你怎麼會昏倒在大街上才是?要不是我正好路過,你……大夫說你身子不好,你現在必須好好在床上躺著休息,直到你身子好起來。」
「我昏倒在街上?什麼情況?」指著自己的鼻頭,梁珊箔一臉難以置信:「還有,什麼叫,我身子不好?」
說到這個,馬文才當下沒了聲音,神色突然變得嚴肅而凝重,好半天才緩緩的出聲道:「大夫說你身子不好,容易,容易……小產,如果不慎小產的話……」
「會怎麼樣?」
頓了頓,馬文才艱難吐聲:「如果小產,則再不能有身孕。」
「告訴我,這不是真的……」只覺心中一片冰涼,她抓緊了馬文才的胳膊,抱著最後的一絲希望,滿懷希冀的瞅著他。
有些不忍的迴避掉她的目光,馬文才沉默了許久不再出聲。
「告訴我,這不是真的!!」見對方不答話,梁珊箔不免情緒激動起來,扯著喉嚨突然大聲到,聲音尖利而悲慼。
「山伯,你冷靜一點,大夫說只要好好修養,就會沒事的……」
梁珊箔突然笑著搖了搖頭,接著就變的異常乖巧:「我懂了……」
她這模樣讓馬文才深深擰起了眉,他忍不住的推了推她的肩:「山伯,你先別想太多,好好休息。大夫開的藥我已讓人去煎了,一會就送過來,你不如再睡一會兒?」
梁珊箔輕輕搖了搖:「不睡了,睡多了頭疼。」
「那,坐一會兒?總之,你現在是不能下床!」馬文才的態度很是堅決。
看著他嚴肅而認真的板著一張臉,對自己卻是好聲的叮囑,只覺這樣甚是彆扭搞笑,梁珊箔不覺就輕輕扯起了嘴角:「馬文才,這次,謝謝你。」
馬文才怔了一下,而後撇撇嘴道:「謝什麼?你這樣太見外了。」
「我……」定定的看了他幾秒,梁珊箔好似突然改的口:「馬文才,你覺得一個死去的人還能夠活過來麼?」
「怎麼?」
「沒,沒什麼,我就隨便問問。」梁珊箔實在有些後悔自己的魯莽,於是趕緊住口噤聲。
馬文才看了她一眼,接著卻是很認真的埋頭苦想了一番,而後道:「死人又活我是沒聽說過,不過借屍還魂倒是有所耳聞。」
梁珊箔大驚,不覺愕然失色:「真有借屍還魂?」
「孫子兵法之中略有涉獵,說……」
「停停停!誰要你說這個了?我當然知道三十六計裡面的借屍還魂啊!可是我們說的根本不是同一回事好吧?」 梁珊箔有些無語的望著他,暗中鬱悶了。
這傢伙,不要什麼都聯想到行兵作戰好不好?
「三十六計?那是什麼?」馬文才突然來了興趣。
「額……不是什麼,這個不重要!對了,我的藥怎麼還沒來?」見馬文才追根究底,梁珊箔趕緊繞開了話題。
馬文才一愣,繼而迅速道:「我去看看。」
見他走了出去,梁珊箔趕緊鬆了口氣。
要知道這三十六計什麼的其是後人根據孫子兵法及歷史實戰例子總結出來的,這時候哪有明確的三十六計一說?若是她提前跟馬文才說了這三十六計,豈不是擾亂時空秩序平衡麼?
所幸馬文才挺關心她的身體,這才被轉開的話題牽了去,不然可沒這麼容易打發他。
不過想到馬文才難得露出的天性,梁珊箔暗自扯開嘴角笑了起來,第一次覺得,這馬文才不霸道的時候還是蠻可愛的。
笑著笑著,心中卻漸漸生出了幾絲哀涼的味道來。
青,我不見了,你可有想我?還是……正陪著那個不知道是含曉羽還是含曉夏的女人,把我拋在了腦後?或者,你根本是沒有發現我人已不見?
她越想越覺心煩,最後乾脆不去想了。賭氣的躺倒在床上,暗暗思著,反正短時間內她是不能釋懷的,倒不如在馬文才這裡住上幾天,反正人家願意收留自己,於是她就不客氣了。
這邊梁珊箔倒是寬心了,豈知另一邊青嵐為了找她可是整宿的沒合眼,這會兒還在為了沒找到人而心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