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洲道:「朕的判斷是絕對有道理的!因為朕曾詳細詢問了這幾天跟隨在水復身邊的人。他們證實:水復在城頭督戰時,曾被我們的發石機打傷了膝蓋。但朕仔細檢查了那具屍體的膝蓋,結果毫髮未傷。這不就充分說明問題了嗎?」
錢超然佩服得五體投地,道:「皇上真是心細如髮,明察秋毫。」說著跪了下來:「現在水復很可能已逃遠了,這全是微臣的過失!請皇上降罪!」
「起來吧!也不完全是你無能,而是敵人太狡猾。」周洲道:「朕想不明白地是:既然水復鞭打卜通一事是千真萬確的,為何卜通又要為水復掩飾?正是由於卜通的行動,使我們錯過了捕捉水復的黃金時間!」
錢超然問道:「但是,陛下既然知道卜通是在為水復賣力,為何不僅饒了卜通的性命,還重賞了他?」
周洲深沉地道:「朕就是要從卜通身上,順籐摸瓜,找出水復的下落!」
周洲又道:「朕雖然知道那具屍體是假的,卻故意將錯就錯,趁機宣佈了水復的死訓,不過是將計就計,藉以麻痺水復。而且這樣一來,也起到了摧毀水國的士氣和民心的作用,有利於我們對水國全境的佔領和征服。」
錢超然一臉敬仰之意:「皇上胸有成竹,統籌全局,計謀深遠,微臣佩服之至!」
周洲笑罵道:「滾你的蛋!太肉麻了!朕不需要你拍馬屁!」
錢超然也笑了:「皇上是千古英主,虛懷若谷,怎會像那些昏君一樣愛聽諂諛之言?但這是臣的心裡話,臣不吐不快。」
周洲笑了:「你這話倒說到了朕的心坎裡!」
錢超然道:「以皇上看來,接下來我們將面臨怎樣的局面?」
周洲沒有回答,卻道:「我在思索一個問題:難道水覆沒有退路了嗎?」
錢超然道:「應該不是的。水復不過丟失了幾座城池,從平安城往西,還有水國的十幾座城池。」
周洲道:「那麼,擺在我們面前的疑問也就隨即而來:既然水復還有充足的退路,他為何不退呢?而且還親自堅守平安城?」
錢超然想了一會,道:「以微臣看來,水復是想用平安城拖住我們,為他身後的軍隊的集結贏得寶貴的時間。」
周洲道:「目前,水復的軍隊已傷亡近半。倘若水軍完成了集結並與我們決一死戰的話,最後獲勝者一定是我們!真要出現了那種情況,可以一勞永逸地解決我們的問題。但朕害怕的,卻是後一種情況。」
錢超然問道:「陛下擔心的是那一種情況?」
周洲道:「朕所擔心地是:在我們全力攻打平安城的這段時間裡,水軍不僅沒有集結,反而化整為零,秘密遣散,隱藏於水國百姓中,或者乾脆帶著足夠的糧食躲入深山中,讓我們找不到,那麼我們就談不上消滅他們。因為這一次我們周國的軍隊是傾巢而出,國內為之一空,我們不可能長久地留在這裡。等到我們的大軍後撤之後,水軍再化零為整,浮出水面,對我們少量的駐軍進行襲擊。」
錢超然不禁聳然動容:「水軍真要採用後一種情況,那麼我們與水軍就會陷入一場曠日持久的戰鬥。」
周洲歎了一口氣:「真要那樣的話,方國的殘餘勢力也會蠢蠢欲動,與水軍遙相呼應。」
錢超然問道:「皇上以為,我們將面臨那一種情況呢?」
周洲道:「很難說,因為有方苞在其中!方苞既在平安城中沒有露面,那麼他就一定受了水復的托付而提前撤退了。朕對方苞此人實在是估摸不透,此人太可怕了!實在是我們面臨的最兇惡的敵人!」說完苦笑道:「朕恨不得將方苞碎屍萬段,但對他的妹妹方貴妃,卻愛到了極處。難道,這是前生的冤孽?」
錢超然聽了,心中暗道:「我與她,難道不也是前生的冤孽?」
且說方芳和山峰護送小花一路西撤,一直到了距平安城三百里的陽關,才駐紮下來。一面等待水復的消息,一面從後方調集援軍。
不久,傳來了平安城失陷、水復下落不明的消息。
隨後,傳來了水復被太監卜通殺害、懸首平安城頭的消息。
聽到這個消息,別人尚沒什麼反應,山峰卻當場就昏了過去,徐徐醒來後,嘔血數鬥,放聲大哭。
在他的提議下,水軍全軍縞素,為水復舉哀。
後方的水國隊伍接到勤王的詔令,紛至沓來,隊伍像滾雪球一樣越聚越多,已經有了六萬人。
方苞躊躇滿志地道:「現在,我們終於有了與周洲一決高下的資本!與他們決一死戰,為陛下報仇!」
山峰卻道:「這是我們水國最後一點家底了,是我們復興水國的希望。現在,我們與周軍相比,無論兵力或士氣,都明顯有一段距離。」
方苞的話中透出咄咄逼人之意:「難道,你不想為陛下報仇嗎?」
山峰道:「我們這裡面的人中,我可能肯定地是:除了皇太女之外,沒有任何人比得上我對陛下的感情!我們既是親密無間的君臣,也是生死相依的兄弟!」他的話斬釘截鐵,不容置疑。小花也不禁為之動容。
方苞反問道:「既然你也承認對陛下有很深的感情,為何不為他報仇?」
山峰道:「這時絕不能感情用事!俗話說得好:『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但方苞卻堅持要與周軍決戰,山峰則固執己見。
方苞道:「既然我們二人相持不下,就請皇太女定奪吧!」
一時,方苞和山峰的目光都落在了小花的身上。
在重大歷史關頭,會有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由於一時的機緣巧合,突然被推上了萬眾矚目的頂峰,成為一名決策者,左右歷史的進程,決定別人的命運。例如西漢末年的劉玄,清末的黎元洪。
小花就屬於這類人。
作為狐仙的她下凡之後,已成為了一個毫無神通的弱女子。但突然之間,千鈞重擔壓在了她柔弱的雙肩上:水國的前途命運和水軍的生死存亡,決定於她的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