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葉未央早已情難自禁,渾身發抖,緊緊撰著拳頭克制自己。
「草民的弟弟至死都沒有忘記那薄情寡義的女子,為她寫下這封信,表示願意生生世世與她一起。草民……草民心疼難當,報仇無門,只能將詞譜入曲中,望公主恕罪。」
五公主聽到這裡一掌拍在桌上,怒道:「豈有此理,世間竟有如此可惡的女人,簡直是給我泰華的女子丟臉!你說,她是誰,本公主給你做主!」
坐在一旁的林雅若早已心魂俱失,她在今天早上得知真相後便痛苦萬分,後悔自己害溫爾年紀輕輕便離開人世,待到剛才葉未央說這詞曲是溫爾寫給她的信後,她的腦中就只剩下那些纏綿悱惻的字句。
無言到面前,與君分杯水。清中有濃意,流出心底醉。不論冤或緣,莫說蝴蝶夢。還你此生此世,今世前世,雙雙飛過萬世千生去。
溫爾,是我欠了你,是我對不起你,一切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林雅若身後坐著的便是她剛娶進門的夫郎——兵部尚書之子方祁,他臉色發白,不知所措。今天早上那個凶神惡煞的女人突然變成青樓的樂師,匍匐在權勢滔天的五公主面前為她的弟弟討公道。五公主要為她做主,難道是要砍了他們不成?
葉未央的雙眼緊緊盯著地面,嘴角浮起冷冷的笑意:「回公主,此人正是兵部侍郎之女林雅若!」
「不!不是的!」方祁衝了出來,他撲倒在葉未央旁邊大喊,「求五公主明鑒,我妻主絕不是她說的那種人。是那個溫爾……是那個溫爾串通山賊想要謀奪林家財產,我妻主心腸慈悲,沒有捉他去府衙,只是趕了他出去!這女人……這女人就是那山賊頭子,她見奪財不成又失了溫爾,便血口噴人反咬我們一口。請五公主明鑒!」說著連連磕頭,嘴裡嗚嗚咽咽直哭。
葉未央抬起頭,恨聲道:「林夫郎,你不過是昨天剛嫁進去,事情倒是知道得不少!你家妻主尚且沒有辯解,你卻撲出來說我血口噴人?」她轉身再拜五公主,「公主可派人徹查,看我是不是冤枉林雅若了!我葉未央恨不得剝她的皮,抽她的筋,喝她的血,生而啖之!葉未央句句屬實,絕無半點虛假,望公主為草民做主!」
「公主,冤枉啊公主,我家妻主為人和善,絕不可能害人,本就是那溫爾心腸歹毒,怨不得我家妻主啊!」方祁眼見林雅若渾渾噩噩,是指望不上了,只能靠自己,他可不要一嫁過去變成了鰥夫。
「夠了!」五公主被方祁淒厲的叫聲刺得腦袋發疼,她板著臉說,「此事究竟如何,需得一一徹查,京兆尹何在?」
「下官在。」一個身穿淺土黃裙服的女子從左旁的席上出來,拱手道。
「本宮命你連夜徹查此案,不得徇私枉法,不得有意偏頗,還原事實真相,務必還受害者一個清白。」
「下官遵命。」京兆尹領命而去。
這場晚宴到此也沒進行下去的意思,五公主揮揮手,表示散了。她對林雅若說:「林夫人先行回府,沒有本宮的命令,不得擅自離開,你可聽明白?」
「小民遵命。」林雅若尚未有官職,只是托了母親和婆婆的福才能到五公主的晚宴上露臉,卻不知反而惹出禍端。
方祁早已嚇出一身冷汗,他起身抓著林雅若,邊走邊發狠地瞪著葉未央,心中千百條毒計滑過,卻沒一條敢試出來對付葉未央。
葉未央淡然起身,如狼一般盯著林雅若,噬血之意毫不掩飾,只是林雅若早已茫然若失,哪裡還看得見葉未央那可怕的眼神。
五公主內府,換了一身便裝的五公主律柳喝了口僕人端來的茶,對站在窗前的重華王爺律袖說:「哥哥,這人著實大膽,竟敢就這樣向我告狀,也不怕我先打她三十大板!那林雅若是兵部侍郎林惠的大女兒,現在又成了兵部尚書方素娥的兒媳婦,在上京也算有權有勢,她敢當面告狀,我倒佩服她的勇氣。」
「既然說了要還受害者一個清白,就不要怕那些亂七八糟的人。」律袖淡然答道。
律柳一聽有門道,高興地說:「哥哥呦,不是你告誡我不要跟那群太女黨正面衝突嗎?為了拉攏她們還讓我請她們過府一聚,現在又是什麼意思啊?」
律袖回頭,沉靜的雙眸靜靜地看了她好一陣子,直把她看得毛骨悚然才說:「不要正面衝突的意思不是怕了她們。適當打壓一下這些人的囂張氣焰也是好的。」
「哦~~~~」律柳拖長聲音揶揄道,「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是哥哥護短的原因呢。」
律袖眉頭微蹙,轉身不理她了。
律柳毫不為意地上前拉著自家哥哥的手說:「哥哥,她不錯,就是性格太尖銳了些,需得磨一磨才好。不過,只要你喜歡的,我一定支持你!」
律袖臉上露出羞澀之情,微微別開臉,喃喃道:「還是小心些好,你手握重兵,容易遭他人猜忌,若能早些離開上京回去,也是好的。」
律柳自信地笑了,眼中充滿了睥睨驕傲的神采,彷彿天下間所有事物盡在她的掌握之中一般:「就如哥哥所說,我也不是怕了她們。那些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人,是該教訓教訓一下了。我聽說,他們又在慫恿母皇,要把你嫁出去和親?連重華王爺的主意都敢打,整不死她們!哥哥,放心,等我教訓完這些不知死活的東西我就離開。」
律袖低頭,看著這個被譽為「天才女帥」的妹妹,淡漠的神情終於有了絲笑意:「委屈你了。」
15歲便上戰場殺敵,旁人看到的是無上榮耀,只有他知道這個妹妹犧牲了多少,她只是流血不流淚,傷得再重也自己舔舐傷口。他扭頭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腦中浮現那人的面容,她大概,也是流血不流淚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