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並不喜歡你,蘭哥哥。」軒轅恩淡淡打斷他。
水勤蘭一愣。
「我不喜歡你,至少,不是你想像的那種喜歡。」她低語,櫻唇還是抿著那數人摸不著頭腦的淺弧,她睇著他,迷濛的眼神卻好似沒將他看在眼底,而是注視著他看不到的遠方。
「我只是希望你看重我而已。」她輕聲道,「我曉得,只要我一日身繫天水的未來,你就會一直疼我寵我,不會拋下我。」她拉起他的手,讓那微微粗礪的掌心摩挲著自己柔嫩的頰,「所以我決定?我會好好擔起一個皇女該負的責任,不讓你失望。這樣,我在你心中,就永遠會是第二位,永遠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了。」
最後一句話,好輕好輕,彷彿風中一根跌落的羽毛。
那片羽,是從一隻來不及飛往南方避春的大雁身上剝落的,牠為了追上自己的同伴,奮力撲翅,折斷了羽,在雪夜裡孤寂地飄--不知何故,當她如此說話的時候,水勤蘭腦海裡彷彿出現了這麼一隻落單的大雁。
他震懾地看著她,心像被人挖去了一塊,頓時空落。
「我希望你心底一直有我。即使我們再也不能常相見,希望你也能一直像如今這般時時掛念著我,行嗎?」她笑容可掬地問。
她怎能這麼笑?為何還能笑得如此明透、如此清澄,宛若祭壇上那顆能映照出這紅塵俗世的水晶球?
她笑得令他……不知所措。
水勤蘭陡然別過頭,不敢再看她。
正巧,一個典侍巫女來到他座前,捧高托盤,呈上兩杯從祭壇神桌上取下的聖酒。
這聖酒按規矩是要進呈給天水國的君主,如今因為皇女尚未正式登基,因此由攝政王與皇女各領一杯,以酬天神對天水之愛顧。
水勤蘭輕吐口氣,藉著接過聖酒的動作,掩飾震撼的神色。「讓我們共同舉杯,感謝大神恩典,也祈求水火兩族在照神旨意聯姻後,天水能永保安康!」他站起身,揚聲道。
軒轅恩亦跟著起身,接過巫女呈上的另一隻水晶杯,學著水勤蘭的動作朝貴族百官們禮敬一巡,接著仰起頭……
酒裡有毒!
蒼沉夜色下,野獸快馬加鞭,不要命地往王宮內狂奔。
漫天飛雪,迷濛了他的視界,駿馬聲聲哀嘶,顯是奔波幾天已疲累不堪,可野獸仍是瘋狂地催趕著。
他必須快點回去,得趕在她喝下那杯酒以前回去。
他不能想像她中毒的景況,若是她果真性命不保,怕他也難以苟活。
他是那麼那麼喜歡著她啊!從初次見到她開始,便鍾情上了她,為了親近她,佔有她,他輾轉回到天水,認賊作父,對那個男人的命令百依百順,只為守在她身邊與她長相廝守。
雖然他明白,她永遠也不可能屬於他,但深種在心底的情根已無法拔除。
這次回風城,義父告訴他,那些長老們準備在春祭時對她下毒,他驚慌莫名,在義父的吩咐下連夜趕回水都,阻止悲劇發生。
他發了狂地揮鞭,馬兒遭他催出了血,他也同樣神暈目眩。
終於,在他氣力放盡以前,他趕回了王宮,憑著一口剛硬的倔氣,飛簷走壁,來到天神殿外的廣常
廣場上,一片空蕩蕩,唯有宮女僕役仍安靜地做著最後的收拾工作。
已經結束了?他惶然。她已經喝下那杯酒了?
野獸驚懼不已,一陣疾行,以最快的速度趕往御書房。
水勤蘭果然在那裡,一見野獸,俊眉訝異一揚,還來不及擱下看到一半的奏章,野獸已嘶聲開口--
「她……皇女喝了聖酒嗎?」他氣喘吁吁地問,大汗淋漓,臉色蒼白,話語方落,人已一陣搖晃。
「你怎麼了?野獸,沒事吧?」水勤蘭一驚,趕忙起身扶住他。
「那酒裡……藏有劇毒。」野獸喃喃,緊抓著水勤蘭臂膀。
「什麼?!」水勤蘭一震、
「皇女……究竟喝了沒?」
水勤蘭深思地看著他焦急的神情,好片刻才緩緩開口,「她沒喝。一個姓千的女大夫搶著要喝那杯聖酒,因為她救了月兒一命,所以月兒就答應把酒賜給了她。」
她沒喝?野獸腦海一片空白,一時間還抓不著這話的含義,好一會兒,他才恍然領悟,嘴角寬慰地揚起。
「沒喝就好,沒喝就好?太好了?真好。」他微笑著呢喃,怕是連自己都沒弄懂自己說些什麼。
一向冷靜寡言的他竟如此失態,讓水勤蘭著實感到愕然,他斂下眸,不動聲色地扶他坐上座椅,又親自將自己的茶端給他。
野獸連喝了幾口,總算稍稍定住了心神,臉色也不再那麼難看。
水勤蘭這才沉聲問道:「你說那酒裡有毒?」
「嗯,是七日奪魂散。」野獸氣息粗重地解釋,「中毒後冷熱交織,五臟六腑俱毀,七日內必死無疑。」
「這麼猛烈?」水勤蘭下頷一凜,思及水明月差點喝下穿腸毒藥,亦是不由自主地心驚。「究竟是誰非要皇女性命不可?」
「是那些長老們。我途經風城時,順道回去一趟,無意中聽見他們在商量。」
「是父親他們搞的鬼?」水勤蘭瞇起眼,眼神如風雨欲來,陰晴不定。「他們居然拿月兒的性命開玩笑?他們不曉得一旦月兒中毒,情勢反而對我不利嗎?這是想幫我還是害我?」
「不,你別誤會,」野獸急忙解釋,「對皇女下毒並非義父的意思,是那些長老們自作主張,義父得知以後把他們狠狠訓了一頓,還特意命我趕回來阻止。」
「這些人真是成事不是,敗事有餘!」水勤蘭冷冷一笑,沉吟半晌,忽地問道:「對了,我托你調查的事查得怎麼樣了?」
「這個嘛。」野獸喘廠口氣,緩聲道,「我循著當日皇女遇刺的地方追尋而去,找不著曾見過皇女的人。我想皇女當時應該的確掉落了山澗,沒再接觸過什麼可疑的人。」
「真是如此嗎?」水勤蘭若有所思地接口。
「你……還是懷疑她?」野獸顫聲問,眼底閃過一絲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