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來了。」這是顧一每天回家必說的一句話,換了拖鞋,脫掉外套走進臥室。
「巒雅,睡了嗎?」他走到床邊,下意識的看了眼桌子上的時間,十一點四十五。搖了搖腦袋,因為車子被砸,沒辦法載客,今天回來的算是最早的了,平時一般都是凌晨兩點左右才回來。
睡夢中迷迷糊糊的名巒雅微皺著眉頭,雙手緊緊的攥著被褥。
顧一心疼的去輕輕撫平她皺起的眉宇,他要賺錢付小諾諾的醫藥費,沒時間陪著她反而覺得很自責。憶起一個月前回到上海的時候,第一次去造型設計應聘的時候竟然被別人婉言拒絕,別人大多數都是這樣說的:『顧先生可是業界有名的大人物,恐怕您在我這小地方就業太委屈您了。就算是做我們店的老闆,我估計也有點壓低了您的身價。』要麼就是『我們店是小本生意,全圖賺口飯吃,實在是丟不起這臉,還望您大發慈悲就放過我們吧。』、、、、
也不怪那些人都這樣說,只是不知道是誰在背後從中作梗罷了。把他在業界的聲譽敗壞的可以,毀了他的前程,阻了他的事業,甚至現在還要把他簡陋吃飯的傢伙給砸了。他想不出來是誰,始終都是想不出來。
「啊~~~不要~~~~」
「巒雅,你怎麼了?是不是做噩夢了?」顧一忙抓著驚叫中還在顫抖著的名巒雅,名巒雅一怔,抬起眸子看他。看著看著眼睛就像是噴泉一樣的,水從裡面湧出來。
「顧一、、、」她只是喚了一聲,撲進他懷裡就是哇哇大哭。
「沒事沒事,有我呢,沒事,我在這。」顧一安撫著她的背,柔和的寬慰。
名巒雅就是哭著,縮著脖子往他懷裡鑽,顧一身上特有的味道刺進她的鼻翼。眉頭微皺一下,只覺得這懷抱太暖,太有安全感了,讓她一時沒辦法捨得鬆開手。
顧一這一個月早出晚歸,忙的要命,還沒有把小一諾沒死的消息告訴她,怕她到時情緒不但沒有好起來,反而適得其反的整天擔心諾諾的身體而抑鬱寡歡就不得了了。所以,他還是想等到小一諾好了以後在把消息告訴她。
「顧一、、、」她趴在他懷裡呢喃,雙手下意識的緊了緊他的腰又呢喃一聲道:「好暖。」她的聲音極輕,讓顧一隻能是聽到她的聲音卻聽不清她說的是什麼。
顧一緊緊的環著她,讓她已最舒服的姿勢伏在自己懷中。沉默了許久,顧一打算喚她時,卻發現她不知何時已經睡著了。而且,看樣子也睡得挺安穩的。
『轟』的一聲,猶如晴天霹靂一般的讓他頓然醒悟。
名巒雅其實可以睡得更安穩的,只是他一直忙於賺錢疏忽了她。其實,只要他抱著她,給她一點點溫暖與安全感,她就可以睡得安心一點了。
他在心裡咒罵自己怎麼會那麼笨呢?到現在才醒悟。
輕輕把她放到床上,想要給她掖好被子,卻無奈她的雙手一直環著他的腰讓他沒辦法離開,甚至是稍微大一點點的動作都不行。
看著她溫和了許多的睡顏,忍不住伸出手,指腹輕輕的滑過她的眉眼鼻唇。突然,名巒雅的眉頭微皺,顧一一驚的忙收回手,卻被名巒雅緊緊的抓著握在手心。
看到她這幅模樣,他好心疼,乾脆連衣服都沒脫就爬上了床,任她一隻手摟著他的腰,一隻手抓著他的手,只見她嘴巴輕微的蠕動一下,微微皺了皺眉頭卻還是沒能聽到她在說些什麼?
「廖罕。」這兩個字就是顧一想聽卻沒有聽到的兩個字,名巒雅在睡夢中念著這個名字的時候,神經一下就清醒了大半,下意識的想要抬起手去扶額,卻發現自己的手被握著了。
那麼溫暖的手,連手心裡都帶著寵溺。
是誰?是誰可以對她那麼的溫柔?
廖罕,是你嗎?
名巒雅被腦袋裡的念頭驚住,恍然的睜大眼睛看向身旁,看著顧一帶著緊張的眸子,她暗自歎了一口氣。不是很恨他的嗎?怎麼還會想他呢?他又怎麼可能會在這裡呢?
「怎麼了?又做惡夢了。」顧一看著名巒雅剛才驚喜大於驚訝的從夢中醒來,再看他時眼睛裡遺露出來的失望,內心的最深處不露痕跡的抽痛一下。
「沒。」名巒雅搖搖腦袋,回給他一個淺淺的微笑。她的手還握著顧一的手,心頭猛然一驚,這次又不經意的傷了他一下,應該是很難受的吧?和我一樣的難受。名巒雅有些愧疚的去看顧一。
然,顧一卻趁她愧疚的眸子還未對上她眸子的時候,猛地把她攬進懷,使她的臉埋在自己胸膛。他怕,他害怕再見到那樣的目光。即使是自責,是愧疚,可單憑這點情愫就可以證明他能夠融進她心裡的幾率不大。瞧,他心知肚明,卻偏要自欺欺人,猶如明知是毒藥,卻還是甘之如飴。
名巒雅也是猛的一驚,背上的雙手明顯的先是顫抖一下又緊了幾分。
她心亂了,很亂很亂。顧一對她是那麼那麼的好,這是天地可鑒的,可她呢?不但不及他一半,甚至連名義上妻子的職責都沒盡到。
雙手下意識的緊了緊,卻不知眼淚早已濕了臉頰,黏在顧一的外衫上,印出一大朵無形的寒梅。顧一似乎也感覺到了懷中人兒的顫抖,想她可能是哭了吧,也沒有詢問,只是抱著她不知何時就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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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天醒來,很意外地身旁竟然有人,揉了揉眼睛看去,顧一正瞪著眼睛打探著她。
「醒了?」顧一聲音很輕緩的柔聲問,右手還順便撩起她臉上的發掛在耳後。
「嗯。」名巒雅點點頭,還是下意識的環著他腰上的雙手緊了緊,這是這一個月裡她覺得自己內心最溫暖的時候。
「餓不餓?」
「不餓。」她搖搖頭,其實也不是不餓,而是,吃不下。
「那還困不困?要不要再睡一會?」
「不了。」
「要起床嗎?」
「嗯。」
「昨晚上一直這樣睡,身體有沒有哪兒酸痛?」顧一看著腰上直到現在還緊環這的雙臂,一個晚上他都不敢睡熟,就怕睡熟了把她手臂給壓疼了。她沒事,反倒是他整個人腰酸背痛,手臂酸麻的。
「沒有。」她搖頭,眸子掃過他僵硬的身體有些自責道:「應該是把你給累著了吧?哪兒酸,我給你揉揉?」
「是這嗎?還是這?」名巒雅的雙手從他腰底下抽了出來,指著他的腰那一塊的地方詢問。
見顧一不說話,她就自己緩緩給他輕輕揉捏起來,顧一先是一怔,眼角帶著些許笑意把她擁進懷中。身體還在不停的顫抖著,這讓懷中的名巒雅訝然。
「怎麼了?哪不舒服?」
「顧一。」見顧一還是不語,她推了推他的胸膛喚。
「沒有哪兒不舒服,也不酸了,不疼了。」顧一的語氣中帶著絲絲興奮的喜悅。
「、、、是嗎?那就好。」雖然不明白顧一突然之間這個樣子,可還是點了點頭。
「巒雅、、」他低聲喚。
「嗯?」
「巒雅、、、」
「嗯??」
「巒雅、、」
「嗯。」名巒雅知道了顧一純粹是想喚她,也就應他,直到他的大手握著她的小手放在他胸膛的時候她才明白過來。原來是自己今天的狀態看起來不錯才讓他開心的,她無奈的乾笑,這功勞還不是歸功於他,若他不在的話,顧忌她一整天又得是在渾渾噩噩中度過了。
「巒雅、、」
「嗯。」
「我愛你,我愛你。」
「嗯。」
「我愛你。」
「知道了。」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知道了知道了。」說對著顧一不感動是假的,只可惜她的心現在只殘留那麼一點點支離破碎的感動。而他給她的愛,她只能是不撿好壞的照單全收,可自己的愛卻沒辦法分給他絲毫。
說她傻也好,說她無情也罷。這輩子,她的心注定是停在廖罕哪裡了。而顧一這可還溫燙的心,她卻只能是微笑手下,再也做不到推離。畢竟、、、她傷的他很深。
想要和他好好過日子,他已經沒了諾諾,難道還要他失去我這個愛著的女人嗎?如果我不顧他的感受選擇一死來逃脫生活的痛苦,那他又該怎麼辦?他又該如何撐下去?唉、、、
「巒雅,鎮定起來吧,到時候我會給你你意想不到的禮物。」顧一頓了一下,見她想要開口,又忙道:「我保證你一定喜極而泣。」
喜極而泣?
單單的四個字讓名巒雅的眼睛又紅了一圈,眼淚又在啪嗒啪嗒的往外掉著。她一定會喜極而泣的禮物?除了諾諾還有什麼?只可惜,諾諾一一死,還有什麼禮物能夠讓她喜極而泣?
想到這又是無盡的感傷,她閉上雙眼流著淚鑽進顧一懷中呢喃:「顧一、、、」
顧一不言的撫著她的秀髮,心想諾諾的醫藥費也不算是很龐大,現在只要他努力多賺點再加上安介手頭上的,足以讓她雙腿快些好起來了,到時、、、
「顧一,顧一、、、顧一顧一、、、」
「嗯,我在,我在。」他抬起她的臉,吻干她的淚,回給她一個她看不懂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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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罕去法國了,之前接下堂主的那份單子一直沒過去,一則是他不放心名巒雅;二則是綰新月身上還有傷,他就借此在上海多留兩天。可現在已經是脫了時間快一個月了,也無奈的去了。
他帶著五月離開的,走的時候只是囑咐微好好照顧綰新月,稍微上點心。
綰新月也沒什麼,就是說些祝他一路平安,或者是做事的時候小心謹慎一些,其他也沒什麼了。
只不過廖罕臨走之際還是去匆匆看了名巒雅,巧合的讓他看到名巒雅對著顧一笑臉相送的畫面,心裡難免隱隱痛了一下,還是無聲無息的帶著五月離開了。
「廖罕?」
「嗯,什麼事,說罷?」廖罕靠在椅背上帶著眼罩問。
五月不急不忙的讓自己安置舒適了才開口道:「你打算放手了對吧。」雖是疑問,卻是百分之九十五的肯定句。
廖罕一怔,片刻又發出爽朗的笑聲,從嘴巴裡蹦出幾個字:「還是五月最瞭解我。」
「那你以後打算怎麼做?」五月不理會他的感慨繼續問。
「還能怎麼做?除了和新月好好的過那安生日子以外,有時間就去看看她好不好,過的開心不開心。除了能做這些,還能做什麼呢?」廖罕的話語中摻雜無奈的嘲諷,但更多的是意想不到,是,他卻是沒想到自己堅持了對名巒雅那麼多年的愛,竟然會那麼輕易地就說放手。可,一想到一個月前名巒雅那恨到極點又撕心裂肺的吼聲,心痛的同時也告訴了他,他不忍。
是了,儘管名巒雅怎麼對他,怎麼的去傷害他,侮辱他,他都是沒辦法去傷害她,總是會內心極致的克制他的怒火,迫使他不忍心傷害她半絲半毫。
「這樣你會開心嗎?」五月不去看他僵硬的嘴角,別過臉從機艙的另一邊去看外邊快速閃過的雲朵。
「你認為什麼才是我開心的基本?你認為沒了她我會開心嗎?」廖罕又是一陣嘲諷。
「我都知道,可你難道還要回到那五年裡的樣子嗎?」五年的時間裡,廖罕竟如同一個真正從地獄回來的修羅,為了名巒雅,不惜殺人放火,綁架勒索,能做的惡事,毒事他都幹過。本以為見到名巒雅就能和她在一起,沒料想事情又轉成這個樣子。所以才讓五月不免擔心,廖罕會不會因為傷心而頹廢的再走上那條凶殘的道路??
「不會了,我不會再回去了,也、、、」說到這他停頓了,五月也厚著他的下話,誰知等著卻沒了音。廖罕的眼睛被罩住了,五月看不到他的目光,以為他睡著了,自己也帶上眼罩假寐。
而廖罕卻在良久良久之後才呢喃一句:「也回不到從前了。」
所以他廖罕放手了,對名巒雅放手了,卻連自己都不知道這次能夠徹底一點?他只知道自己這次與名巒雅見面並沒有做過一件傷害她的事情,可還是會有意外的波及到她,而那個波及到她的人卻變成了他。
倘若他還繼續與她糾纏下去的話,那兩人之間剩下的會是什麼?不過是源源不盡陰霾的仇恨罷了。所以,在他還未看到那個適得其反的結果時就早早收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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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一同名巒雅起床的時候已經是十點多了,顧一隻是洗漱就在樓下打了飯菜,而名巒雅卻說讓顧一晚上回家買點菜回來,她晚上自己下廚做飯。
雖然名巒雅的心中還是牽掛這那個人,但只要他們兩個隻字不提,就可以安生的度過一天,或許這個樣子會覺得他們之間很勉強,可在顧一看來是已經很幸福的事情了。至少名巒雅經過昨晚和今早上是已經不會再憂鬱寡歡,至少,面上看起來是不會的。至於心中,就讓它該怎麼腐爛就怎麼腐爛好了,省的到時候一扯出來會讓人直接窒息誶死。
今天心情大好,卻偏偏還是遇到了『熟人』。
「XXX酒店。」小九拉開車門就東倒西歪的躲了進來,半瞇著眼睛揉著眉宇。從法國回來這些天就一直是酒喝太多,弄得人都快虛脫了。
顧一從後視鏡看小九微紅的小臉,張了張口還是啞口無言的繼續開車。
小九也是晃了半天才穩住身子,半瞇著眼睛看向前方的道路,也只那麼一霎那,她的眸子不經意的掃過後視鏡,看到了裡面的人影兒。
看著顧一的面孔,小九立馬酒醒了好幾分,幾乎是看不出什麼醉意了。
「一哥?」很明顯,她的聲音是詫異的。
「嗯。」顧一點頭,從後視鏡瞄她一眼又和聲道:「喝那麼多酒是能補腎,還是健胃?」
「啊??不是,一哥,你、、、你怎麼會在這做這個?」她愣愣的指著顧一手中的方向盤詢問。
「嗯,就是在做這個。」顧一不以為意的回答,他現在還能做什麼?沒權沒勢的小嘍囉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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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廳。
「那你現在就只做這個嗎?你有沒有查到到底是誰在背後搗鬼?還是說,你以前在國內就得罪了什麼人,現在見你落魄了就趁機過來火上澆油了?」
「不知道。」顧一靠在椅背上,端起咖啡小抿一口。
「一哥,難道你就不覺得很憋屈嗎?」不知怎麼的,她還是覺得心中隱忍的難受與心疼。昔日那個意氣風發的黑社會老大,今日竟落魄到已開出租為生。
顧一抬頭看她一眼,愣了一下,片刻想到名巒雅,只要能和她在一起,這點苦算什麼?等到把諾諾呃腿治好以後,他們有事幸福的一家三口,到時,幸福高興都來不及,還有什麼好憋屈呢?
「你呢,回國以後過的怎麼樣?」顧一搖了搖腦袋,扯出一個淡淡的微笑。
「嗯,還不錯。」小九不以為意的回答,其實心裡是難受的要命。她喜歡顧一,這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所以她過的並不好,這次回國就像他今日看到的她,每天酗酒,以酒充飢,能好到哪去?
「那就好。」顧一點頭,在腦袋裡算了一下道:「小九也跟了我十四年了吧!!」雖是疑問,卻又摻雜著肯定。
「嗯,今年過了是剛滿十五年。」小九回答的時候,心思不禁飄向了遠方。她喜歡了他十五年啊,那是,他說他的世界沒有愛情,只有前途。所以她不戰而退,可誰又能想得到,昔日那個信誓旦旦說自己沒有愛情的人就然會愛上另外一個女人,並且還是愛的那麼深,忍不住低低的歎了口氣,唉~~~~
「在想什麼?」顧一的聲音打破她的歎息。
小九明顯的一怔,片刻又恢復往日那般調皮的跑到顧一身旁抱著他的手臂坐下,蹭著他撒嬌道:「我在想以後還繼續跟著一哥混好了。」
「你呀!!」顧一戳了一下她的額頭道:「現在你想跟我混也混不出半碗水了。」
「怎麼了?你不願意要我了?」小九反射性的坐直了身子看他,完全沒注意剛才的那句『你不願意要我了』聲音大的超出了兩人的想像,然,咖啡廳裡的重任都不明的看過來,顧一卻只能是點頭陪著笑。
「一哥,你是不是真的不肯要我了?為什麼呀?」小九不依不撓的甩著他的手臂。
「我不是不肯要你,而是我現在是一個開出租的司機,跟著我你能混出個什麼樣?」顧一反問。
「那我就在家照顧嫂子,有空的話就去兼職,我相信就算我不做事,一哥也會給我一點飯吃吧?」眼睛是懇求,這是十五年來他們之間第一次相隔那麼久沒見面,以前忙碌的時候也不過是半個月左右見上一面,可沒想到這次竟然一個多月沒見過面。她本是已經打算借此機會把顧一從腦袋裡給剔除了,沒想到又巧合的遇見了,既然遇見了就表示緣分,既然是緣分就默默的站在他身旁看著他也是值得開心的。
最後,顧一還是拗不過小九,最終還是住進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