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靈深吸了一口氣,撩開帳門走了進去,卻見燭火搖曳處,睡著一個人,修眉如劍,鼻樑英挺,狹長的雙目緊閉,濃密長睫如扇,雙唇殷虹冷然,長髮不束不扎,隨意的傾瀉而下,綻出一片黑耀。他就那般疲倦倔強的坐在長椅上,一手慵懶的支著額頭,一手順著桌沿隨意垂下,地上布著不下一百張宣紙。
金靈一愣,收斂足音踱過去,如水的子眸肆意的打量著眼前的男子。
他睡的這麼香,自己還是第一次見。
指腹劃過稜角分明的側臉,金靈猛地皺眉,縮回玉手來。
好燙!
這剛剛不還和自己的王妃甜言蜜語的,這會兒怎麼就發燒了,而且連有人進來了都不知道。
金靈憤恨的想著,一把將鋪在地上的虎皮拽過來,全數蓋在明辰景的身上。
「還真重。」擦擦手心的薄汗,金靈知道自己不能多呆,冷著臉從懷中掏出一方白帕,沾了沾酒壺裡的酒,折疊成四方形輕敷在滾燙的額頭上。
似是察覺到了什麼,明辰景微擰起濃眉,沉重的眼簾仿若壓了千斤重,怎睜都睜不開:「誰!」
金靈被嚇的向後腿了幾步,卻見他根本沒醒,只不過這人防備太深,居然都燒到神志不清了,還不肯松下心來好好睡。
「大笨蛋!」輕罵了一聲,將散了一桌子的宣紙收拾好,整整齊齊地放在一邊,而後再將他身上的虎皮蓋蓋嚴實,正想轉身離去卻看到了他額頭上的白帕,心思一轉,伸手取了回去,朝著門口走去。
而外面的秦墨見她這麼久不出去,也正打算催她出來,見了人便粗聲道:「以後做事利索點!你再不出來,爺還以為軍隊裡進奸細了呢。」
「是,是,大人教訓的是,小的一定謹記!」金靈依舊垂著頭,繼續偽裝戰戰兢兢的新兵。
天色黑的深,秦墨看不清金靈的面容,只見她似乎有些膽怯,心中暗暗想著莫不是自己說話語氣太重,嚇著他了?
「你先退下吧!」
「是!」金靈得了令,腳下的步子行的飛快,不一會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秦墨搔搔後腦勺,不住的嘀咕:「看來以後要面善些才行,否則難以服眾啊。」
第二天,天還未亮,睡在桌案上的明辰景便睜開了雙眸,他搖搖昏沉的頭,看了看身上的虎皮,濃眉微皺,冷聲道:「秦墨!」
「屬下在!」趕走腦子的睡蟲,秦墨精神抖擻的掀簾進來,雙拳一抱:「主上有何吩咐?」
明辰景嚥下喉口的生疼,嗓音低沉而沙啞:「昨夜,誰進來過了?」
秦墨愣了一下,連忙回道:「王妃啊。」
明辰景白了他一眼,聲音更冷了,「本王問的是這之後。」
「這之後……」秦墨撓了撓頭,總算想起了什麼,「是一個新兵,主上不是說要喝酒麼,屬下就讓這個新兵去取了來,後來讓他送了進去。」
明辰景視線微轉,看到了放在案上的酒壺,揮了揮手讓秦墨出去。
帳內靜了下來,明辰景拿起酒壺看了許久,然後倒了一杯逕自飲下。
這麼多天的身心疲累,居然都搞得自己發燒了,可是昨夜迷糊間,他好似看到了金靈了,現在想來,該是最近太過於想她了吧。
金靈,你會好好地活著的,對不對?
醒了醒神,明辰景讓自己打起精神來,天亮後還要去檢驗新兵們的操練呢,現在這個節骨眼下,他絕對不能有什麼異樣。
清明,赤日,號角連鳴,新兵集合於帳前,正準備操練。
突的,一道響亮粗狂的嗓音響起,「大將軍王到。」
眾人抬頭,只見明辰景身著盔甲,腳蹬黑靴,七分霸氣三分俊美,走起路來,微風四溢,惹來陣陣高呼。
「林子,你看見了沒!」
「那就是我們的大將軍王!」林虎拉拉一側呆愣的金靈,笑的白牙微呲,不難看出憧敬之意。
金靈嘴角微抽,直垂著頭,悶聲道:「嗯,看見了。」他應該看不到自己,三千多個人中的一粟,不是那麼容易尋到的。對!鎮定點!
這麼想著,金靈就挺直身子,眉目不變,頭戴鐵帽,身著軍服,看上去很平常,就像這軍隊裡百百千千的士兵。
不過,他昨晚還發著燒,看現在的樣子好似已經好了,真的沒事了嗎?
「開始吧!」明辰景一揮衣袖,親手執起鼓槌,只用手肘一拱,槌飛鼓響。
彭!
「殺!」吶喊聲四起,三千男兒持長矛,指向一處。步伐整齊,姿勢相一,一動一出,都帶著煞氣。
金靈皺著柳眉,大顆大顆的汗水順著臉頰滑下來,墜進滾滾黃沙裡。姿勢優美有力,每一招每一式,仿若能要人的性命,俯身掃腿之際,落葉應聲而碎。
高高的鼓台上,明辰景負手而立,墨發隨風而舞,雙眸注視著這群新生的力量,心中很是欣慰。
「停!」
黑棋一收。
彭,彭,彭!
三千士兵出的非凡,收的更是有力,一個不落的持平長矛,站直身板,屹在艷陽下。
「下面,本將點到名字的人,跨上前來!」
「林虎!」
「在!」林虎先是一愣,偶後大聲狂吼,激動的跑到跪台上,黝黑的側臉佈滿了難言的激動。
明辰景坐在長椅上,看了他一眼:「聽說你身手不錯。」
「屬,屬下,屬下,嗯!」面對心裡最為欽佩的人,誰都有說不出話的時候,林虎更是胡言亂語不知自己如何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