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聽著小雨氣急敗壞的尖叫聲,覺得這世界也挺美好熱鬧的。非花不再停留,腳尖低點草地,向著公主院落略去。
銀月也微微一笑,緊跟其後,隨著她淡淡的花香,向著公主的方向前行,能看見她飛略,他頗為欣慰,比她用轎代行,要好了許多。
輕功不差的兩人,一會兒就落地在公主院外,非花雙手交握於身前,挺直身軀,平視著公主院前,多出的一排銀衣婢女,「非花求見。」
銀衣人急步向著內室而去了,餘下的人,早已跪倒一片,在駙馬府中,她似乎也成了主子,真是搞笑的一幕。
銀月卻沒那耐心,站在院前等候公主召喚,直接一低身,手向著內院伸去,「小姐請。」
進入內室通報的婢女,速度也挺快,一瞬就晃了回來,向著非花福身行禮,「公主有請。」
還真是訓練有術,讓非花也禁不住搖了搖頭,逕直隨著銀月進入內室,向著暗道而去,公主似乎特別喜歡暗室,每次都是在裡面見面。
或許說,那裡比較隱密,什麼事都傳不出外面,有限的幾個人中,走露消息的話,抓起間諜來,也特別的方便。
走進那盈滿清新荷香的地下宮殿,只有銀月非花二人,駙馬公主端坐於主位,正望著進來的兩人。
銀月微一躬身,就站去床邊的角落了,非花低頭福身行禮,語氣清冷不失禮數,「請駙馬安,請公主安。」
駙馬微點頭,發話的還是公主,那個今天著一套深青色宮裝,珠玉滿身,優雅尊貴的公主大人。
青色本來是素雅的顏色,由嫵媚強勢的公主穿來,平白多出些風情餘韻來,像公主那樣絕美的婦人,已不是人靠衣裝,而是人美衣飾了。
微抬手,示意她入坐,「不必多禮,快快請坐,小梨說你找本宮有事,說來聽聽。」
非花坐定後,公主就事先發問了,看得出來,她今天心情不差,因為李益的病情好轉吧,或許她眼前,坐著一個精通音律的人,給她服了定心丸。
非花也沒覺得,她說的話有多嚴重,只是淡然開口,把她想說的話,全部說完,「非花有事稟明公主,請公主派人,請老夫人出寺,王爺的病,需要老夫人的魔音,才能痊癒。」
非花只說了一半,駙馬就臉色驟變,端著杯子的手,霍然縮緊,杯子因為力氣的擠壓,嘩然破碎,在寂靜中,特別的刺耳。
公主更是直接猛然站起,臉色青紅交錯,好不難看,聲音都抖了,什麼冷靜什麼嫵媚什麼尊貴,都像是夢境,瞠目望著淡然的非花,「你,你說,叫誰出寺?」
室內起先也就非花一個人說話而已,又沒有別的雜音,相信人有聽覺,都能聽清,非花可不認為,公主耳背了。
挑眉望向兩個臉色大變的主人,非花沒他們那麼反應強烈,也沒去探究什麼秘密,那不重要,於是她重複她想要的,「江湖中除了我師傅,還有一個人琴音動天下,那個人現在在佛寺,請公主駙馬,讓她出山。」
非花說的輕描淡寫,跟今天天氣不錯一樣,公主卻不能力持鎮定,「不行,我不准許。」
駙馬的手,被破碎的瓷片,割出了口子,帶出了紅色的熱血,十指連心,該是很痛的,可是,他痛的,好像還有其他的東西。
非花看著駙馬,身體猛的一震過後,深黑眸了,蘊滿深沉的痛意,又迅速隱去時,感覺嗅到不該嗅到的內情。
公主的語氣是強勢的,根本就不是老夫人出不出山的問題,而是公主准不准的問題,落了的只是三千煩惱絲,斷不了血濃於水的親情,如果那位絕跡江湖的琴師,真的連她孫兒的性命,都能不顧的話,非花是不會信的。
非花遙望那靜靜躺在床上的李益,心中湧起深濃的悲涼,她來到駙馬府,沒看到爭權奪利,看到的,卻是另一種悲劇,而她,只是因為李益的不省人事,而無奈著。
忽然拂袖跪倒,非花的頭深深的磕了下去,對著的方向,是那高高在上的公主,她低下的頭,隱藏的明眸裡,也有過淒清與悲涼,「為了王爺,請公主讓老夫人回府。」
銀月看著為了李益,再一次犧牲的非花,墨眸中暗潮洶湧,什麼時候,他才能有一個,肯為他放棄一切的人。讓他不再冷血無情,心無歸依。
公主惶然退了兩步,避開非花的大禮,恍然間她望向那個僵住,坐在一旁不動的丈夫,眼中濕潤,落下晶瑩滾燙的淚水,濃濃的痛意,在她明媚的波光中,層層凝聚,「為什麼你要逼我?」
她說的話,是對著駙馬說的,卻也回答了非花的請求,她很為難,她不想妥協,卻踩中了她的致命傷,讓她感覺到逼迫。
駙馬回望她,手一鬆,掌中僅有的碎片,也恍然落下,落在紅色木桌面上,叮噹之聲,刺耳之極,掌心割破的傷,也潺潺的流著活血,一滴滴,暈開在桌面上,開起一朵朵淒美而瑰麗的紅花,帶著甜腥味。
他恍若未見,妻子的美麗,與母親的慈祥,在他腦海中,相互的交換著,誰也爭不過誰,從來都是這樣,噩夢都有好多年了。
「蓉兒,這麼多年了,還不夠麼?」他的聲音,何嘗不痛苦,自古孝為先,他做了什麼,當初年輕氣盛,如今只是個連母親,都不能侍奉的不孝子。
非花悄然站起,他們的對話,她不想聽,也不想知道公主的答案,太沉重了,她也怕去承受。
直接向著室外走去,臨行前,也只看了眼,那安靜的躺著的李益。前一輩的恩與怨,與後一輩,扯出多少事端。
而她更不能評判,因為她也是一個放不開的人,她也放不下,前一世的仇,來到這裡,更是時常被提及。
她,又有什麼資格,來說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