茜竹來的時候,已是暮色四合。如花美眷到底敵不過似水流年那樣,水靈的一個人,如今穿著半舊的衣裳,眼角已經有了操勞的痕跡。我不由得想起在這個世界醒過來時見到的茜竹,一身清新的丫頭打扮,綰個小巧的髻,眸子裡水盈盈的一汪,如今卻是這副模樣,不由自主地撫上我的鬢,不知道再過幾載春秋,鬢邊就要華發叢生了呢。
她看到我,撲通一聲跪下,一雙眸子裡又是水汪汪的,終於忍不住,嗚咽起來。
「起來,你知道我這裡可不興這個,都嫁人了還哭,活該讓你夫君看了笑話一輩子!」我這可是二十一世紀獨立女性的新觀點,要做女強人吶!
絮絮叨叨地又說了不少話,才知道她過得還算滋潤,如今已是三個孩子的娘了,婆家的人都待她不錯。
又談起了雪梅和墨菊的情況,都很不錯,尋常人家,柴米油鹽就是大事,龍椅上坐的是誰,並不重要,以前只道羨慕煙火世俗,想過離群索居的生活,如今看來,柴米油鹽亦是平淡無聲的幸福。
我並不忍心將十四府上的現狀告訴她,只托她轉交一封信給寧占,相信若真有一天白翊和舜英受難,他不會坐視不理。
給映辭的信已經讓小丫頭送了去,簡單打點了些衣物銀兩,我用老方法,扮作男裝出了府。
倒是沒有想像中的有人跳出來說不許離開,或許被跟蹤了也說不定。
皇太后崩,舉國大喪,禁止嫁娶商貿,滿街都是靜悄悄的,我運氣不錯,找到一輛願意走遵化方向的馬車。
一路上昏昏沉沉,時光在馬車裡似乎總是流逝地格外緩慢,憋了不知道幾天,終於停下來,掀開簾子,是一派的山青水秀,我拿了一支鐲子給馬伕,卻聽他拱手道,「奴才見過十四福晉,福晉往前頭直走就能看到十四爺暫住的屋子了。」
我一驚,「你主子是誰?」
馬伕低聲道,「當今的萬歲爺。」
我怔了怔,馬車絕塵而去,看來四阿哥並不是我想像中的不留情面,不知道是不是遠遠的功勞呢?
十四暫住的院子很簡樸,院裡開著野花,我進門的時候,他正在讀兵書。
「告訴你們皇上,爺不會回的。」他連頭都沒抬,聲音裡有倔強和不屑,更多的像是小孩子在和誰賭氣。
「你就是因為這個才不回來?!」我又驚又氣,嗓門也提高了八度。
「瑾兒怎麼是你?」隨即又皺起眉頭「四哥送你來的?」
「你混蛋!虧我還以為你過得多不自在,敢情都是跟你四哥賭氣來著!」我還是第一次這樣爆發,覺得自己都無理取鬧了,可是心中的酸澀,快要把我整個吞沒了。
「你怎麼知道……」
「我知道我就是知道!」
「他不讓我見額娘,爺就不回去領兵,反正將軍印都在年羹堯手裡,沒爺什麼事!」十四撅著嘴,怎麼聽怎麼像小孩子鬧脾氣。
我無語,原來他的兵權是自己不要的……作為帝王,雍正始終無法徹底信任外戚吧,這也是他不會放任年羹堯的原因,只是偏偏牽累了遠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