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杏，把東西撤下去。」
「夫人，您什麼都沒動呢，這……」
「飽了。」
小杏默不作聲，開始收拾桌子，這個小丫頭摸清了我的脾氣，說不吃就絕對不會動一口，十來歲的丫頭，話卻不多。
日子過得索然無味，我算是弄清楚了當下的處境，我成了青海台吉的塔娜格格，下嫁給了台吉看重的將領蘇察，在這個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甘州渾渾噩噩地過著錦衣玉食的俘虜生活。
每日呆在「金窩銀窩」裡，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滿架子的書和竹簡都被我翻了個遍，時間已經失去了意義，只有在每年普天同慶的除夕才能出府看一看，那時候自然也是由蘇察陪同著。
從進府起，我一共出去過三次，其中一次還見到了沈緬，原來他是為蘇察做事的。
開始習慣靠吸食回憶為生，身體裡的毒還在，每次一回想，腦袋裡就疼得厲害，我仍舊倔強地捂著頭去想從前的點點滴滴，十四的眼神，芳若的預言，八阿哥九阿哥還有十阿哥這個活寶，那時的沈緬和梓潼，忽然就想起那張信鴿帶來的紙捲上，讓梓潼「小心」的，會不會是「蘇察」這兩個字？
心裡一驚，隨即又釋然，快三年了，所有能想出來的辦法都被我用盡了，蘇察做事的確滴水不漏，愣是把我一個現代人逼到無計可施的地步。
我恍而會憶起成婚之夜的一切，只記得他步步緊逼時的笑，讓我恐懼地快要瘋掉，自那夜之後蘇察卻再不曾碰過我，每天只帶了一個煙花女子留府過夜，讓我好歹鬆了口氣。
或許，他只是不屑而已，得不到的才是最好，而我已經沒什麼可以給他的了。
一年前隨手從架子上抽的藥師本願功德經還在案上，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看起這種經書了，只覺得一翻開書，恍若有前世的記憶紛至沓來，「其第二大願：願我來世，得菩提時。身如琉璃，內外明徹，淨無瑕穢。光明廣大功德巍巍。身善安住，焰網莊嚴過於日月。幽冥眾生，悉蒙開曉。隨意所趣，作諸事業。」
每次看到這裡，莫名的熟悉感就湧上腦海，卻是怎麼都想不起來了，只好一遍遍地看，頗有些羨慕這樣的超脫，我若也能寄托於來世，此生是否也會安心許多？
「娘親！」清脆泠音傳來，一雙溫潤濡濕的小手覆上我的眼睛，「猜猜我是誰？」
心裡頭一暖，我咧開嘴角，裝作不確定道，「是不是娘親的寶貝舜英啊？」
「是啊是啊，娘親猜得真準！」孩子開心地叫起來，小小的身子轉到我面前，踮起腳尖在我臉上吧唧了一口，才發現我桌上的書，便撅起嘴，「娘親又在看書了。」
我放下書卷把她抱起來，舜英這孩子今年才七歲，蘇察同我成婚的第二天便領了回來，府裡人看她的眼光都有些不善，跟小杏打聽過，許是幾年前某個同蘇察一夜春宵的女子生養的，不過這並不妨礙我對她的喜愛，眉目溫婉細緻，性格卻大咧活潑。
多一個人作伴，總好過真正度日如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