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帶的四年級,有一個叫樹丫的小姑娘已經一周沒來上學了。開始幾天她媽媽來過了,說是生病了,發高燒,就不來了,可這都是第二周了,還不見人來,大家有點著急了。畢竟是我班上的,所以,我只好挺身而出了:
要不,再等兩天,我去樹丫家看看。作為班主任,是應該表現出關心的!其實,我心裡有點不想去,一是路遠,二來,我一個人去,路上有點害怕,雖然是大白天,但有的地方樹林茂密……不怕死人,還怕活人呢!
宋校長點點頭,告訴其他老師,說誰要是正好那天有空,就陪楊老師走一朝,楊老師才來沒多久,地兒不熟!大家都沒有吭聲,我的心,涼了!本來想叫張可老師,可是,哎,我來這裡,沒少讓他幫忙,平常他都很主動的,今天,不說話了;廖老師呢?哎,廖老師寡言少語,我有點怕怕的,其實,就是人比較……恩,孤傲吧!哎,既然大家都不吭聲,那算了吧!大家的意思,我也明白了!轉念一想,不是還等待幾天嗎?萬一樹丫來上課了,我自然不用跑這一趟了。
一天過去了,一天又過去了,我這心啊,開始莫名的緊張了。自己也不清楚,是緊張樹丫呢,還是緊張一個人去樹丫家的這段路?
一大早,宋校長就在校門口等著我:楊老師啊,今天你的課先上,上好後,去看看樹丫吧,我叫小劉載你一段路,然後等著你回來。
好的,宋校長,謝謝您啊!心裡踏實了一點點!
一路上小劉不時找我聊聊話題,問我吃的習慣嗎,住的習慣嗎……我有一腔沒一腔的搭著。
對了,小劉啊,你覺得廖老師這個人……怎麼樣?
廖老師,好老師啊,好學問啊,哎,我很羨慕你們這些文化人的,你看我,哎,腦子不夠用啊,看著課本啊,是它認識了我,我還不知道它……
從小劉嘴巴裡,就是套不出一點話來,真的,看來他確實是腦子不夠用!
小劉一直把我載到樹丫家的空地上,跟我一起來到樹丫家大門口。
三叔,三叔……有小劉在旁邊,我真的沒法拿出為人師表的風範來!
誰啊,這是誰啊,在外面大叫!一個鬍子拉碴的男人從屋裡出來,我一轉頭,就看到他褲襠拉鏈還沒拉上!哎!真是!
喲,劉娃兒,是你啊,這誰啊,你媳婦啊?
我真的沒背過氣去!說了,只有在學校講台上,才有那麼一點點比別人高的感覺。
什麼哦,你瞎說啥哦,你家樹丫呢?小劉自顧自和那個男人,看來就是樹丫的爸,肩靠肩的進了屋,留我 一個人在空壩子上站著。這小劉,也不介紹一下我是誰?
一會,樹丫她媽出來了,披散著頭髮:喲喲,楊老師,哎呀,楊老師,你怎麼來了啊,進屋,進屋!
我進了屋,屋裡兩個男人已經抽起當地的土煙來,滿屋子的煙味,臭死了。
樹丫媽給我找了個碗,倒上一大碗開水:楊老師,喝水啊,喝水,哎呀,我們這種地方,讓你見笑了!招呼不周啊,招呼不周!
我笑笑:樹丫還病著嗎?這麼久沒上學了,學校和老師都很關心,讓我來看看樹丫的情況。
樹丫媽笑了,很不自然的笑:哎,不上了,不上了!
我吃驚,現在義務教育都是免費的,尤其是雞兒坡,上學的孩子每個月可以得到20元的飯貼,不上學了,這20元就沒有了啊:為什麼不上學了?樹丫成績蠻不錯的,人也懂事,我也很喜歡這孩子。
樹丫媽歎氣。我又接著問,是不是生病了還沒好?樹丫她人呢?
樹丫她媽垂著頭:不好說啊,不好說!樹丫啊,哎!得怪病了!
什麼怪病?有沒有去醫院看看?
附近周婆子看過了,治不好的。
周婆子?一聽這名字就有問題,難道又是什麼封建迷信?我家裡有親戚是醫生,我自己也對醫藥方面的知識很感興趣,所以要求見見樹丫,看看自己是否能幫上忙。
樹丫媽沒文化,嘴也笨,經不起我的要求,很不情願的帶我去了後屋,樹丫家還養了這麼多頭肥豬,這在當地算是條件呢好得了。
樹丫!樹丫!我叫著她的名字,因為……我怕這黑漆漆冷清清的房間。
樹丫!樹丫!楊老師來看你了!
走到後面,一扇門打開來,一個男人從裡面出來:哦楊老師來啦,怎麼不到前面坐,這後頭,髒!
這是?我心裡納悶!樹丫他爸?那,剛才那個男人是?
楊老師,這,我家那口子!樹丫他爸!
我點點頭:樹丫人呢?怎麼沒來是上學?是病還沒好嗎?
哎!
嗚嗚嗚嗚~~~這是什麼聲音?像是樹丫在哭。我快步走上前面,拉門一看:天啊,樹丫被布條堵住嘴巴,雙手被綁在後面的柱子上,雙腳鞋子都沒穿,腳板上都是乾草和泥土,旁邊一頭牛正在吃食,見有人來,「嗯嗯」地叫喚了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