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科,人稱:「江專縣」,傳說他七歲即隨其做生豬生意的父親闖江湖,幾十年風雨如磐,西南各產豬專縣的一切,小到哪兒的豬好出肉率高和該處的道路交通千村萬戶;大至頭兒更迭豬源改流愛好喜惡;業務之精,心思之深,據說西南區域找不出幾個,真正是幼兒學,經歷如血,溶入於身;人緣如葉,爛於其心;端的個越老越值錢了。
要說,牛黃在江科面前還真有點心虛的,全部原因發於今年春節。
人所周知,江科之子傳承了江科經營肉類食品的天賦,在外區辦了個食品加工廠。自然,平生不吃素的江科護子心切,沒少假公濟私,其子的加工廠才如此生意興隆。公司頭兒和工人雖時有怨言,但江科奇貨可居,炙手可熱,又能賴其何哉?
也是牛黃新官上任不久,正意氣風發大干快上;也正值節日供應繁忙,各方的關係戶應接暇,忙得焦頭亂額,沒注意就回絕了江科的電話。
還好,江科大人大量,想想,又拎起電話打來,指明公司業務科江科長找牛黃主任接電話。
這次,牛黃總算接了。
江科倒也乾脆,一開口就點明要50付豬心舌,50條豬腰柳,50個鮮豬頭和50公斤鮮板油。牛黃拿起公司業務科發來的「節日提貨單」細瞅,怎麼瞅也沒看到安排了這些的呀?骨子裡不懂江湖事的牛黃就問了一句:「江科,提貨單中沒安排呀。」
那邊廂,江科停了停,道:「沒安排不要緊,我說了提,就提,你發貨就是別多問了。」
發貨就是?開玩笑,四個50要的全是節日供應中的極俏貨,各社會單位,部隊,院校和各關係戶們,各類朋友們都望眼欲穿,奉為寶貝;就憑你一句話,就輕輕鬆鬆的調走?
牛黃拒絕了。
江科轉而找大坪門市,週三滿口答應,提給了他。
放下電話的牛黃想想,撥通了大坪門市部。也正在冒火的週三聽見是老朋友,一下叫了起來:「媽媽的,日宰量平均210頭?屠宰工都放完了,誰來操刀喲?公司自己當好人,讓我們底下當惡人。保市場,保你媽個×,老子宰不了。」
牛黃一聽,週三日宰量平均比自己還要多10頭,氣得一下笑了:「好啊,週三你比咱行啊!公司就知道簽字放人,做表面文章,咱倆給他擱到起,敢不敢?」
「算了喲,還開什麼玩笑喲?我說牛黃,我沒找你開過口,這次我也無法了,兄弟,把你的屠宰工借幾個給我,救救急。看在黨國的份上,拉兄弟一把!拉兄弟一把!」
這不是那些年常見的一部電影中的名言嗎?大抵都是在人走投無路時說的。
牛黃真是哭笑不得:搶人反被人搶,真是活見鬼了:「好啦好啦,你也別叫窮了。實在沒人,咱們自己上吧,頂一個算一個,順便也表現表現。不過,再要停薪留職的宰工,決不能放了。再放,就完了。」
「當然,還放?還放乾脆就把自個兒放啦。你忙吧!喂,話沒說完也,一點沒禮貌。」
「說!」
「蓉容怎麼樣?有點忙吧?」
「是忙,才剛教一年多書嘛,有些事兒,得慢慢來學。二丫真懷上了?」
「懷上了,找了熟人在醫院做了胎兒性別檢查,是兒子哩!」
「那得提前祝賀你囉,哎,我說週三,把那個熟人給我留著,好久我也要帶蓉容檢查。」,電話裡的週三愉快地大笑起來:「要得要得,到時找我就是。這麼說,蓉容也懷上了?」
「還沒有」
「沒有你著啥干急?早哩,回了吧。」
所以,接到這幾個屠宰工的停薪留職報告,牛黃就堅決的不同意不簽字了。
眼見得出門就要封閉,屠宰工們忍耐不住了,一個叫羅娃的呯地聲擂在牛黃桌子上:「真不簽?老子今天和你拚了。」,羅娃紅著眼睛一拳揮過來,早被跳起來的三徒單手攔住:「兄弟,有話好好說,怎麼動手哇?」
曾是石橋門市部屠宰場宰工組組長的三徒,幾個青工當然認識,更知道這個學過散打格鬥,脾氣暴燥,屠宰全套環節樣樣精通的組長的厲害。
「哥,我們不是衝你的。」
「哥,這牛主任也太欺侮人了,原來的怎麼簽字?輪到我們就不簽了?這不是裝怪是什麼?」
「哥,抽煙,抽煙。才弄到一盒硬殼『雲煙』。」
三徒接過煙,哈哈一笑:「牛主任有牛主任的難處嘛,現在改革開放的官,你們以為好當的嗎?這個我知道,都跑了,誰來頂到?各位多多理解,多多包涵呀!」
「那,你怎麼最先跑了?」羅娃不服氣,咬著煙卷兒,斜睨著三徒。
「啥?不錯,老子是最先跑的,你們也可以像我一樣跑呀?懂不懂?老子啥都沒要公司的,工齡、住房什麼都一刀砍斷,與公司沒任何關聯,自己管自己。有本事,你們也跑呀。莫要又想跑出去找大錢,又想把公司死死吊著,給自己留著一條後路。我呸!」
「羅娃,不服氣?來來來,今天我就讓你先出手,單挑!」
……
瞅著哥幾個搶過那幾封停薪留職報告,邊撕邊罵出去了,牛黃暗暗鬆了口氣。
「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牛黃瞟瞟三徒。
房地產公司的一百多號爺們,除了牛黃們幾個外,其餘的第二天就被分到基層去了,連新公司的頭兒們長啥樣?辦公室如何?都沒看清楚。真是個乾淨利落,兵貴神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