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支書也好像弄明白了,秀麗的臉上掠過一道陰霾,有些溫怒的說:「今天會後我要辦事,要求上進的同志們,以後抽時間可以一個個找我交流,你也別留下了,去報到吧。」
王花花有些氣急敗壞的盯盯那幾個壞事兒的光棍,牙縫中擠出:「聽到啦!」
沒有招待飯,也沒有表揚話,新一輩們這就樣被飛快的分配到了食品公司的各個基層部門,成為了八十年代新一輩殺豬匠。
有幸留下的原房產公司的4個中層幹部,呆在原地沒動。
眼看著眾人一一走散,哥幾個不知公司將怎樣發落自己?面對昔日部屬們無數道譏笑的眼光,倒更加提心吊膽,揣揣不安。
還好,一會兒候科長面帶笑容走了過來,和每一個人握握手,對對名字,然後咳嗽幾聲,慢騰騰開了腔:「這樣呢,你們四位原來都是房產公司的青工骨幹,黨總支考慮將各位臨時編進公司庫房照蛋組,突擊支援一段時間。大家有意見嗎?」
離了水的魚,菜板上的肉,誰敢有意見?
「好了,好啦!」候科長釋然一笑,扭身喊:「王熙鳳」
「啥事兒?」一位胖乎乎的青年婦女從照蛋的人群中站起來:「候頭兒,叫我?」
「不叫你叫誰?到這兒來。」
王熙鳳騰騰騰的走了過來。
近了,牛黃看清她挺秀麗的臉龐上,汗珠滴滴,眼睛亮亮的,腰間的藍花圍腰上滿是蛋殼碎片,棕葉和稻草,還沾著幾道橫七豎八的蛋清蛋黃……
「這是照蛋組組長王熙鳳」候科長給牛黃們介紹:「有人看過《紅樓夢》嗎?說得了王熙鳳是誰嗎?」,牛黃矜持地微微一笑,週三和那二個哥們則大眼瞪小眼,莫衷一是。
汪雲和候頭幾乎是同時注意到了牛黃,眼睛向他一瞟:「看樣子你知道?說說看。」
這豈能難道牛黃?略略吞吞口水,牛黃便款款道來。
「哦,不錯呀,你還讀過『紅樓夢』,全本讀完過嗎?」汪雲早脫口而出:「聽說,最後四十回是清末民初時的高鄂加寫的?真的還是假的喲?」
「這事兒,現在紅學界還沒有定論。」牛黃邊想邊慢吞吞答道:「再說,真的假的與我們有何相干呢?」汪雲醒悟過來,說:「也是,中國學術上歷來紛爭不斷,誰也說服不了誰,不過,王熙鳳挺能幹的,要不。怎會『有一部紅樓,成就熙鳳』之說呢?」
候頭掃掃一邊的王熙鳳,哈哈一笑;「書上那個王熙鳳,是文學形象;我們這個王熙鳳,可是貨真價實的鳳辣子,工作認真負責,刮起人來毫不留情喲。」
「說給我們聽,說給我們聽的!」週三語出驚人,似笑非笑。
「你挺聰明哩」,候頭朝週三一笑:「久仰大名,周禮敬嘛,原房產公司三工區主任,喜歡哲學,發表過幾篇哲學論文,是黑格爾的弟子?康德的學生?還是費爾巴哈迷呢?」
牛黃不覺得對瘦削而貌不驚人的候科長有點刮目相看,食品公司藏龍臥虎哩,一個人事科長兼教育科長尚能如此,還不知有多少高手躍躍欲試?
汪雲飛快的翻騰著手中的花名冊,指點著最後一頁:「哦,周禮敬,在這兒呢。你的左胳膊肘兒現在怎麼樣?好點沒有?」
牛黃週三看看汪云:別說,這食品公司的工作還真做到了家,連這點陣年往事都知道,還掛著呢。
「好點了,謝謝!」週三客氣的回答:「不過,下雨天和陰雨天還是有些發酸。」
「沒事兒」候頭兒瞟瞟說:「多注意保養就行,現在,你們四人就暫時歸王熙鳳管了,明白嗎?把房產公司的好作風帶進來,至余其他的,就不要我多說吧?」
牛黃們跟著王熙鳳走了,當即接過王熙鳳遞來的四條藍花圍腰,就蹲了下去,跟到王熙鳳組長,學習照蛋,開始了新的工作。
細細的看了會兒,牛黃們以為原不過如此,就是一手抓三到四個蛋,往燈上湊嘛,只要透明的蛋殼中顯出通片的黃澄澄,沒一點黑斑,往身邊的籮筐中一放就行。
結果,因為掌握不了蛋門的重心,牛黃們開頭的幾把全都走了麥城,一一掉在地上,跌了個稀巴爛。弄得地上沾乎乎的流著蛋黃蛋清不說,自個兒身上也沾得到處膩乎乎的,渾身上下都感到不自在,不舒服極了。
好在現場沒有人嘲笑,大夥兒都只無言的瞅瞅哥四個,又低下頭忙著。
王熙鳳停下手中的活,找來一把掃帚,幫忙打掃後,才淡淡對牛黃們說:「每人每天的照蛋任務是十籮筐,完不成任務不能下班;打破或打爛一個照賠市價賠償或者自己掏腰包買回家……學著吧,明天正式上班了。」
哥四個都是聰明人,王熙鳳王組長已經很給面子和做到仁者見仁了,還能怎樣呢?
一連幾個星期裡,老房的鄰里們都吃上了牛黃週三帶回的雞鴨蛋水;接著,都吃膩味啦:畢竟這玩意兒不能天天吃,費油費煤又刮腸胃。不錯,蛋水是比現在市場上的鮮蛋要便宜,可畢竟是要花錢的……
算啦,謝謝人家牛黃週三的好意和熱情了,咱不吃了。可怎麼給他們說呢,低頭不見抬頭見,鄰里鄉親的,要人時就要人?不要人時就當尿淋?唉!
其實,這時候的鄰里們不吃了也不要緊了,因為牛黃週三的照蛋技藝有了很大而切實的提升,打破或打爛雞鴨蛋也成了歷史,自個兒掏腰包的時代已過去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