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再劫難逃
好在第三天就是星期,牛黃事先和蓉容約好的,不回老房就在學校裡休息。
因為,原先安排在同一寢室裡那個女老師一直沒來。喜歡清靜的牛黃與蓉容,就覺得擁有了自己的一方私秘空間,暗自歡喜,簡樸的寢室,成了二人卿卿我我的小天地。
一早,牛黃就直接從公司宿舍奔向車站。
作為房地產公司的中層幹部,又是黨組織著力培養的對象,牛黃在公司一人住著間寬泛的單人宿舍。除了身上蓋的,其餘全是在公司總務科領的;每月像證性的交5元錢的房租水電費,卻又在每月工資表中領12塊錢的住房補助金……
牛黃的單身生活過得愜意:雖說週三丫頭少於來了,可住在單身宿舍樓後面的黃標小肖夫婦,卻經常來玩。
黃標抱著胖乎乎的小子,一臉滿意得糊里糊塗的神態,進了屋就叉開小黃標的雙腿對準牛黃的洗腳盆就撒尿;小肖呢,常拎點牛黃愛吃的小炒哇燉湯呀和自個兒鹵的玩意兒,往木工桌上一放,接過孩子。黃標就和牛黃以茶當酒,邊吃邊吹……
要是遇上週三丫頭也在場地,兩對夫婦加上牛黃,熱熱鬧鬧的,更是充滿了歡樂。
日子水一般流去,不重複也不回頭。現在,蓉容回來了,牛黃的全部生活除了工作,就有了全新的內容和意義。週三丫頭與黃標小肖夫婦,退而次之了。
再說,牛黃已快滿29歲了,「三十而立」,立什麼呢?普通人家的子弟,立志容易,立業難,還是就先立家吧……老媽暗地裡已催了幾次,可蓉容才回來……
到郊區的車,不擠但很少。牛黃等了許久,才慢騰騰駛來一輛有些破舊的公共汔車。稀少的乘客們一一上了車,大多都是一人佔了一排坐位,舒舒服服的將一雙胳膊肘兒左右伸開,隨著車身微微顛簸,享受著旅途的快樂。
蓉容正在寢室裡邊看書備課邊等著牛黃,玻窗上綠色的簾子拉開了一半,開滿粉色花萼的枝椏,高高的斜伸在窗畔,陽光映在照在蓉容微微低著的臉頰,像極一副靜物寫生。
牛黃走近輕輕敲敲窗口欞,蓉容抬起頭,見是牛黃便莞爾一笑,站起身來,隨手將書本輕輕合上,轉身拉開了房門。
猛然走進幽暗的走廓,牛黃感到眼前極度不適,不由得像個老頭一般彎下腰,縮頭縮腦的盯住腳下,不防就撞在一個軟棉綿的身體上。
「哎喲,你找誰?」那個女人跌坐在地上,有些故作驚愕的望著牛黃:「這是學校。」
蓉容走快跑出,扶起她,連聲問:「對不起,對不起,跌到哪兒沒有?」,女人拍拍自己本來就很乾淨的衣裳:「沒什麼,蓉容老師,找你的呀?」
「是我的男朋友」,蓉容微紅著臉說,又問:「真的?真沒撞壞你什麼吧?」
牛黃早看清了這個個子不高而單薄的女人,清秀的臉上掛滿憂鬱,粗糙的雙手特別顯眼。見蓉容仍然小心地追問不停,忍不住說:「哎,我沒使力,你算了吧。」
「什麼算了?撞了人家就該道歉,這個道理你不懂嗎?」,誰想到蓉容竟像老師教小學生一樣,毫不留情的訓斥他。
這可是蓉容第一次訓斥牛黃,牛黃感到一陣緊張和尷尬,不由得紅了臉,趕忙連聲道歉:「對不起,我不故意的。」
那女人吭哧一笑:「真沒什麼,蓉容老師,我想找你借點錢抓藥,聰聰又感冒了。」
蓉容就滿面笑容的掏腰包:「要多少?嚴不嚴重呢?需要住院嗎?」,「十塊吧,王老師關工資時就還你,可不可以?」,「不著急,不著急的。」
女人接過錢踢踢噠噠的走了,啪,一聲很響亮的咳嗽吐痰聲傳開,隨即一片靜寂。
關上門後,剛參加工作還沒有關上一次工資的蓉容,這才苦笑著搖搖頭:「又病了?唉,聰聰真是弱不禁風,這怎麼辦呢?哦,喝水瓶子裡有,自己倒,熱吧,呶,去,洗洗。」她取下搭在繩子上的毛巾,扔給牛黃:「院子裡有水龍頭,用後,記住關緊,節約用水。」
牛黃洗罷臉,返回走廓,看見那借錢的婦女領著一個穿著長衣長褲的少年從門裡出來。原來,她就住在隔壁第三個房間。牛黃向她點點頭,婦人說:「你們真是好人。」
牛黃進了屋,從明亮的玻璃窗望出去,被婦人扶著的少年纖弱單薄,臉色蒼白,唯有一又大大的眼睛骨碌碌的轉,顯示著某種精明。
「是教歷史的王老師的家屬,好像是農村人。」蓉容看出牛黃的疑惑,主動告訴道:「走路小心一點,莫要再撞到她,聽說,她是很潑的。」
寢室門沒關,牛黃看見走廊的水泥地濕潤潤的,牆角泛著白花花的濕圈兒……
「學校窮呵,老師們住的都是二三十年的房子,大部分還是教室改的。」蓉容輕輕說:「都八十年代了,跟舊社會差不多,比我在農村住的還要差。你吃早飯沒有?餓了吧?」
「二兩小面,早化成灰了。」牛黃捺捺自個兒肚皮:「真不知怎麼搞的?現在越來越吃得了。」,「吃得不好嗎?真吃不得你就完了。」蓉容翻箱倒櫃的找出半包餅乾,再倒上一杯白開水:「先哄著肚子,待會兒我們自己弄飯吃。」
「自己弄?自己怎樣弄?」牛黃狼吞虎嚥的吞著餅乾,轉轉身子環顧著寢室不解的問。
「有柴有灶有鍋哩」蓉容不以為然回答,有些緊張地慢慢關上門窗,拉上簾子。牛黃明白了,將沾滿餅乾屑的雙手,在繩子的毛巾上揩揩,忘情地撲了過去……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