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紅綾把玥怡放下去,看著兩人的交手。
雲輕衣太久沒動過手,顯然是生疏很多,加上這少年攻勢很猛,顯然一出手就落在下風,刀光劍影,一陣鏗鏘之聲不絕於耳。
雲輕衣把劍一震,硬是靠內力震開他:「你是誰?」
清羽走到白虎身旁,見它傷得更重,不禁怒由心生,冷然看向雲輕衣:「你們是什麼人,擅闖我山谷,傷我白虎,是什麼意思!」
說完,三尖兩刃刀席捲一陣勁風,朝雲輕衣又旋動攻去。掠過處,劍氣刀光流轉,幻影隨行,如風如電,猛如雷霆收震怒。
雲輕衣手持軟劍而柔中帶剛,剛中帶柔,周旋刀之左右,不分上下。
展紅綾見他不敵,也隨之出手幫忙,一道幻影直衝而過連點清羽身上幾處大穴,雲輕衣緊隨其後,劍鋒橫掃,卻是不傷他要害。
只到緊要時收劍,一掌打過,「我們無意與你動手,且說你是什麼人,怎麼有點眼熟?」
但卻又想不起來是誰,他認識的人之中,好像沒有這種半大少年吧,何況他一個人處在塢郡山中實在可疑,當年這裡還是沒有他的。
清羽也覺得眼前二人眼熟得很,彷彿在哪見過,卻記得老叟說這兩人害他隱居於此,又傷自己白虎,看來絕對不是什麼善類。
他久居七年,很是熟悉此山地形,此時被打開也正好,索性轉身逃離。驀然使出機關,上百根竹子如劍紛紛朝他們直射而去。
雲輕衣追到一半,沒有料到他會使出陰招,當即大怒,用軟劍擋在前邊。
展紅綾也極力護玥怡周全,縱身一躍,躍到清羽面前轉身朝他一腳踢去,雲輕衣也隨之劍鋒直刺,卻被他急急一招躲過。
清羽掐個刀訣,三尖兩刃刀刀鋒橫掃,落葉紛紛席捲,銳利如刀,四散開去。雲輕衣以劍尖直抵,兩者交接——迸射出一聲巨響!
山林晃動,風也隨之變幻。
兩人已經處於內力的比拚,展紅綾不再出手,她知道,這個少年的內力淺得很,只是刀法精湛而已,比內力他定輸雲輕衣。
果不其然,刀劍之鋒相抵良久之後,清羽微微後退,額頭溢出豆粒大的汗珠,涔涔流下,暗歎此人內力竟如此之高,不是對手。
雲輕衣本來不欲殺他的,但見他屢屢下殺手,險些傷到玥怡,又念他來歷不明,目錄殺意。
當即使出全身內力凝於劍鋒,朝他一震,又忽地縱身而起,凌空劃出三道凌厲的劍氣朝他攻去,劍氣之後——他人劍合一直射而去!
「不要!」見他要殺人,展紅綾下意識地喊道。
隨即只見一道幻影掠過,擋住雲輕衣,亦順手救下那名少年。
清羽皺起眉,「這道幻影好像……展紅綾!」他驚覺看向展紅綾,目光一片驚愕。
「你認識我?」展紅綾也不覺奇怪,她曾是武林盟主,這等擅使刀槍劍戟的少年,她或許是見過的,只不過大抵沒有什麼印象。
「你真的是展紅綾?」清羽只記得,小時候爹爹常這麼叫娘親。
「你是……」展紅綾很努力地回憶。
「娘,爹,妹妹!」清羽激動地喊出聲,嘴角揚起一個明媚的笑顏——這個笑容,從小到大都只對展紅綾出現過。
展紅綾忘不掉,一時間情緒複雜,「清羽?」
遂,母子二人緊緊相擁在一起。雲輕衣又是被無視的那個,只能歎息表示自己的存在,「怎麼可能,都長這麼大……」
「都已經過去多少年,哥哥當然該長大,白癡。」玥怡學著展紅綾的口吻罵他,雲輕衣一陣好笑,抱起她朝小屁股打去。
「孩子,你怎麼會到塢郡山來的?」展紅綾問道。
「我一直都住在這裡的,記得那年是在湖上,有一個黑衣人把我抓走,是個老前輩,不過神經可能不太正常,他拜我為師,卻要我永遠留在山裡陪他。我就跟他學武功,逃過幾次,沒能如願,索性就等著你們有一天能找到我,沒想到你們竟真的找來了!」
清羽說得很激動,其實從他長大後的潛意識裡,就已經認為——除非是那個老頭死掉,不然自己恐怕是沒機會逃出去的。
「我們本來就住在這裡呀。」展紅綾看了雲輕衣一眼,露出一笑。
「是誰把你擄來的?」雲輕衣驟然問道。
「是老子!」一道身影突然從樹後竄出,連朝雲輕衣打向三掌,攻勢凌厲,下手極其迅速,雲輕衣挑起軟劍也跟他鬥起來。
清羽要去阻止,卻被展紅綾攔住,笑著看向打鬥的兩個冤家。
劍氣凜然,掌風四襲,輾轉打過幾個回合後,兩人紛紛使出一掌定勝負——分別被掌力破開,雲輕衣落地後連退五步,吐出一口鮮血。
老叟沒有吐血,卻連退十二步:「老啦,到底是老啦!」
「娘的,一百一十五歲,你個老不死的竟然還沒死?」雲輕衣大笑,此時再見,倒是有一種故人相逢的感覺,滿是懷念。
「你都沒死,老子死了豈不是太丟臉?」老叟一陣大笑,拉起了他。
「徒弟,你認識我爹?」清羽很是訝異。
「那是,你爹還是我徒弟呢!來來來,混小子你教教你兒子,能不能尊師重道點,他應該叫我師父的……」老叟拉著雲輕衣道。
「原來……」雲輕衣恍然大悟,「老傢伙,當年就是你抓的清羽是不是?我就說,還有幾人能跑得那麼快,還有點小孩子態——老頑童!」
「哈哈,我教出來的徒弟怎麼樣,厲害吧?我就是要讓他跟你打一場,你贏也不能贏,輸又丟面子,好笑好笑!」老叟仰天笑起來。
「可是我還是贏了。」雲輕衣揚起一笑道。
「那就說明你雲輕衣的兒子實在太差勁,哈哈哈哈!」老叟又是一陣大笑。
「……」展紅綾表示無語,清羽跟玥怡對望一眼,也無奈地搖搖頭,然後就看著雲輕衣跟老叟一路走,一路罵咧咧的說話。
*****
星河璀璨,一輪嬋娟倒掛半空。
清羽玥怡都已經睡去,雲輕衣便跟展紅綾坐到房頂,望皎皎月色,賞山川夜景,只覺夜色深幽寂靜,別有一番韻味。
展紅綾的思緒飄到遠方,那是自己的故鄉。
二零一二年,現代北京,曾經有過一個絕世女聖鬥士。
她本科畢業,精通八國語言,擅長醫學,古武,推測,科研……傳說她大學畢業之後,各家企業爭相邀請,卻被一一拒絕,她毅然繼續研讀,考上研究生,博士,然後憑借自身絕世的聰明,創立起龐大的家業,她更是蟬聯過五季的世界跆拳道冠軍。
她叫展紅綾,一個生下來便被遺棄的女嬰,她孤身一人,自幼在孤兒院長大,養成極其乖僻的性子,而後幾乎是在全世界海內華僑人民的幫助……之下才有此成就!——實際上也就是看你可憐,施捨點小錢讓你讀書,彰顯出世人可笑的慈悲之心。
她是強大的,無數的光環籠罩在她身旁,她那段不堪的過去已經被忘去,她統領起黑白兩道,稱霸北京,是獨一無二的女強人。
但是,她敗了,敗在一個男人的手上……
那是在第六屆國際跆拳道大賽上,她最擅長的強項,這是她第六次蟬聯的機會——卻忽然打來一個她男朋友的電話:
「展紅綾,我沒想到你竟在外邊亂搞男女關係,原來你是個百合,你那些女伴都坦白了,不雅照我可以不發,但我要跟你立即分手!」
電話中的男人怒意昭然,此話一出,全場轟動起來。
她因此被除去比賽機會,風評變得極其惡劣,背後一定有人在操控,操控她的男友背叛她,操控她的助手在那種場合把電話按成免提鍵。
她得罪的人實在太多,她也不想追究究竟是誰幹的好事,但是她卻確實從此一蹶不振,各大企業都與她斷掉合同,她一夕間——名聲盡毀,一無所有。
她真的如陷害她的那段話所說,淪為一個百合女,她不再相信任何人,更痛恨男人,終日出入KTV,與一群女伴風花雪月。
那天,她一如往常地瞄準一個美人,然後出手,跟她開了一個房間。
可是正當上床之時,那個美女卻倏地變成一張跟她一模一樣的臉,然後緊緊抓住她的手,聲音飄忽如幽冥地道,「跟我回去!」
*****
思緒飄回,展紅綾靠在雲輕衣的肩上,嘴角揚起一笑。
一切幻渺地都好如一場夢,夢醒,可能就都消散,「但至少我還有你,對嗎?」
「你又沒睡醒吧。」雲輕衣鄙夷地白她一眼,展紅綾展顏一笑,同他遠眺——渺渺星河,璀璨的銀河系,看那牽牛與織女星。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