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朝一四零年,春。
三千積雪盡融退,霜風漸減,百花齊放,春日降臨。
但是宮裡卻不暖和,時刻都充斥著肅冷之氣,原因——自是憐兒失蹤,導致皇上勃然大怒,罷朝七日,派人遍天下找她。
憐兒也沒有想到,自己方才逃出宮來,軒轅祈痕就發現了,並且四處張貼皇榜,懸賞千金萬兩,很著急地要找她的下落。
怎麼會這樣,他不是都很久沒回過寢宮,也已經把自己忘了的嗎?
憐兒有點兒後悔,可能是自己錯怪他吧?但自己都已經出來,再回去,說是自己賭氣吃醋而走,他一定會很生氣的呢。
他是在乎自己,卻也在乎後宮無數的女人。憐兒有自知之明,他現在頂多是對自己念舊,而日後自己變得人老珠黃,又是個啞巴廢人,誰還會憐愛?
還是別回去的好。
走在街上,她盡量低頭別讓人發現自己就是皇榜上畫著的人,她也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怎麼辦,回想她的一生,好像都圍繞著他生活。
一時間離開,她倒真的適應不過來,以後誰來吩咐自己做事呢?
她又該照顧誰,侍候誰?
她是個啞女,除軒轅祈痕之外,世間又有幾人聽得懂她說的話?
她活下去,又該是為了誰?
一連串的問題湧上腦海,憐兒皺緊秀眉,看向這個如茫茫人海的街上,人潮湧動,吆喝聲好不熱鬧——一個人走著,真的好淒冷。
以往,她是該跟在公子後邊的,那樣才有一種歸屬感。
「娘,娘你在哪……」一個小女孩坐在街旁,嚎啕大哭,顯然與娘親走散。
她哭著,路人也置之不理,像極當初的情形,憐兒一時有感,那時若非主人救下她,恐怕她也是像她這樣淪落街頭吧?
走近小女孩,憐兒也不知道怎麼安慰她好,只是從包袱裡取出自己帶的乾糧,裡邊有一包桂花糖,這是她喜歡吃的,正好用來哄小孩。
小女孩淚眼盈盈地看著憐兒,憐兒莞爾一笑,使人如沐春風。
小女孩起身抱住她,「姊姊,你有沒有看見我娘?」
憐兒搖頭,不過也牽著她的手,指一指周圍,示意可以幫她找找。
小女孩說,娘親是很疼她的,娘情絕對不是故意丟下她,她不見了,娘也一定會很著急地四處找的,所以她要快點找到娘,不讓她擔心。
憐兒不知怎地,聽完這句話有點難受,只是茫茫然帶著她四處走,小女孩大聲喊著娘,而她的心裡,卻也有一個聲音在喊著,「公子,公子……」
小女孩的娘衝上來抱過她,又對憐兒連連道謝,憐兒沒有說什麼,轉身離去。
「姊姊,你為什麼一個人呢?你是不是也不見了娘,快點去找,你的娘也會很擔心你的,姊姊你是個好人……」小女孩的聲音揚來,帶著七分稚氣。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令憐兒大腦一片空白,愣在原地。
他是不是也很著急?
「嗯,我回去找他!」回眸朝小女孩比一比啞語,她欣然一笑,轉身要走往皇城,卻被幾個黑袍男子打暈,然後橫抱而走。
鬼蜮。
憐兒醒來之時,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黑暗,只有依依稀稀的火光。
展紅綾跟雲輕衣坐在桌旁飲茶,獨孤鴻雙手背負地站在窗口畔,憐兒有些錯愕,這是哪裡,自己又是怎麼會來到這裡?
憐兒起身,穿上地上擺著的繡鞋。
「不用想走,我們沒打算放你離開,乖乖呆在這裡,懂?」拿蓋帽摩挲著茶盞邊緣,展紅綾勾唇一抹笑,她是軒轅祈痕惟一的弱點。
憐兒急忙想衝出房間,卻被門口守衛攔住,雲輕衣揮手示意,守衛方才退回去,憐兒皺眉地望向三人,不明白為什麼要抓自己。
雲輕衣朝她淡笑,「別怕,不傷害你。」
「是想拿我威脅他嗎?」憐兒凝起水眸,她跟雲輕衣算是認識的。
「你應該知道,他已經不是以前的祈痕,他變了,坐上龍椅的那一刻他就變了,他疼你還如往日嗎?」雲輕衣答非所問,卻是反問道。
「莊主是想背叛公子,對嗎?」憐兒亦是答非所問。
雲輕衣默然,憐兒也不再說話,展紅綾看著她比劃的手勢,卻絲毫不懂。
想起軒轅祈痕有個後宮,後宮有著佳麗三千,憐兒一陣黯然,呆坐下去,不是該不該走,是要不要走,真的要回去那個地方嗎?
獨孤鴻背負雙手站在窗前,冷聲道:「如果你認為,從我鬼蜮回去還能活命,軒轅祈痕半點不會懷疑你,本座任你離去。」
一句話敲響憐兒的心房,是啊,公子那麼多疑。
如果自己被他敵人擄走,卻又莫名其妙,完好無損地走回去,他能相信嗎?
當初,她就在旁邊看著他下令,棍子一次次打在那個身懷六甲的女人身上,她聽說,那個女人叫魂兒,是他的親生妹妹軒轅魂兒。
但直到親妹妹滑胎,他這個做哥哥的還是一言不發,甚至,連眉頭也沒皺一皺——是因為,他已經不再信任她,她背叛了他。
憐兒擰緊秀眉,她不敢賭,她不希望公子會無情地懷疑自己,她寧願等他來救她。
「稟宗主,淺舞已經派人將兵符送來。」外邊進來一個黑袍弟子,承盤上放著三枚兵符,樸素無常,卻能有號令三軍之作用。
「這就是軒轅祈痕的保命兵符……」獨孤鴻單手拿起兵符,露出一笑,用眼瞥一眼那人:「她還有沒有再說什麼?」
「信中說,她已經取得軒轅皇帝的信任,鬼蜮一旦發兵,皇城必陷。」黑袍弟子道。
「好!」獨孤鴻放下兵符,大笑一聲,「吩咐下去,命左右護法各調遣三萬人馬,準備好充足的糧草,三日後兵發軒轅朝。」
「那麼快?」雲輕衣嚇了一跳,「你不怕他有埋伏啊?軒轅祈痕可不是傻子。」
獨孤鴻看一眼憐兒,冷聲地道:「你們不是說他最在乎這個女人嗎?我們有她在手,哪怕軒轅祈痕不束手就擒?」
「可是……」
「修書一封,叫軒轅祈曦準備好內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