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耳是在一年夏天遇到他的,那年花開正盛,盎然之季,她枯萎的生活被那一抹陽光照亮,雖然只是一瞬,但從此再難忘記。
她永遠記得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那個男人迎刃有餘的穿梭在商場之間,後來她才知道,那個人是陸霸的下屬,高級總監。
再後來,他們又見了幾次面,卻沒有說過話。
直到有一次,宴會開在海濱別墅,從很遠就可以聽到潮水的聲音。陸霸和那些人去談生意,蔣耳一動不動的坐在沙灘上,她看著潮漲潮落,看著太陽被海平線一點點吞噬。
她像是忘記了一切,脫掉鞋子一步一步的走進冰冷的海水裡,水淹沒了她的的腳,然後沒過了她的小腿。
「小姐。」
那個人就這麼突兀的在她身後叫她。
蔣耳冷漠的回頭。
「水涼麼?」
那個男人什麼都沒有問,只是輕輕的詢問她,水涼麼?
她沒有回答。
然後她看到那男人竟然也脫了鞋,一步一深的來到了她的身邊。
「你幹什麼?」她問。
男人笑,這次是他沒有作答。
蔣耳一個轉身,慢慢走出了海水,坐到海灘上撇了撇嘴,小聲嘀咕:「涼死了。」
那人也跟著坐到了自己身邊,和自己說話。自從陸霸強逼自己和他在一起之後,蔣耳就見過無數個形形色色的男人,每個人都讓她厭惡不已,滿身的銅臭味和腐朽。但是蔣耳竟然覺得自己並不煩眼前這個人,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他和其他人不一樣。
然後她知道了他的名字。
李雲落。
那個時候她還不知道,這個名字將會穿透她的一生,成為永遠的痛。
蔣耳是被他溫柔的微笑漸漸吸引的,這麼一個溫柔的人,總是用他那帶著磁性的聲音關心她。
冰凍了無數年的心和身體,開始融化。她覺得無法抵抗,或者是根本無法抵抗。
在那之前,她從來沒有愛過人,因為她從十六歲那年就被陸霸囚禁。
她知道,求救是沒有用的,她曾經試過一次,然後被抓回來之後吃盡了苦頭,所以她知道沒有人可以反抗他,那個自私又強大的男人。
但是現在,她墜入了情網不能自拔,她深愛上了李雲落。
終於,一直被關在牢籠裡的小鳥想要飛了。
後來她問:「你那天為什麼跟著我下海?」
李雲落說:「從第一次見到你,就覺得你不開心。」
這個男人永遠有那種致命的魅力,她忍不住把自己所有的事情全盤托出了。
「你不要可憐我。」
「我可憐你。」他說。
蔣耳生氣了,「都說你不要可憐我!」
李雲落抱住她,低沉的聲音刮的她耳朵癢癢地:「我不僅可憐你,我還愛上你了。」
蔣耳怔住。
這是第一次有人向他告白。況且還是自己暗戀的人。
她不說,是因為她一直覺得自己配不上他。
她什麼都不是,她只是陸霸的一個玩物,而他卻是那麼優秀。
後來,她背著陸霸和李雲落偷情過很多次。
她說:「雲落,我不是那種人,我想過要逃,可是我逃不掉。」
她只想讓他知道,她愛的人只有他一個。
不久之後,她懷孕了。
這個孩子是李雲落的。
才剛剛一個月,連形都沒有成。但是坐在廁所裡的她開心的笑出了眼淚。
李雲落抱著她轉圈,蔣耳的長裙飄揚在空中像一朵美麗的花朵,她趴在他身上咯咯的笑。
也是那天,李雲落做了一個決定。
他要帶她走。
帶她離開這裡,離開有陸霸的地方,讓她逃離這個讓她受盡屈辱的地方。
「不行!」
她拒絕,她知道如果她逃了將會給這個男人帶來無盡的災難。
可是李雲落告訴了她一個秘密,他其實是一個臥底,所以他所有的身份都是偽造的。
只要他用這個身份逃走,不會有人找到他們的。
蔣耳動搖了,這是唯一一次機會,或許是今生最後一次。況且她有了他的孩子,如果留下,遲早有一天會被陸霸發現。
她問,我這麼髒你也要我麼?
他回,小傻瓜。
她說,大傻瓜。
他回,嗯。
所以大傻瓜要帶著小傻瓜私奔了。
私奔到另一個美麗的世界。
去波羅裡海峽看日出,去曼地谷看日出,去海棠灣坐飛艇。
「等我回來。」
出發前的那一天,李雲落摸著她的頭,陽光照在他的身上。
可是她沒有等到他,等來的卻是陸霸。
當陸霸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她就知道,一切都完了。
她的私奔計劃,她的自由,她對未來美好的憧憬,還有她的愛。
蔣耳撒腿狂奔,她不能再被他抓到,絕對不能。
然而陸霸只一句話就讓她停住了。
他說,「如果你不想見他最後一面,你就儘管跑吧。」
蔣耳回頭,陸霸一把抓住她的頭髮,連拖了數十米,把她拖到了車上。
她呆滯的坐在那裡,直到車開到一個舊倉庫的門前。
「下去看看吧,你要見的人就在裡面。」
鬼魅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她推開倉庫大門,光的一聲,裡面卻沒有一個人。
除了地上的一個運動包。
她盯著那個運動包,呆滯的全身僵硬。
她慢慢走近,血的味道就更重。
當走到那個運動包面前的時候,她跪在了地上。
不……不會的……不可能……
她張著嘴大口大口的呼吸。
然後,她伸出手輕輕的拉開了它,看向裡面……
不!!!!!!!
她頓時失去了所有的力氣,開始不停的乾嘔,無數的淚珠從她的眼眶往外溢著,滴落在乾燥的地上,白皙的手上或是滑入到脖頸裡。
「這就是你不聽話的下場,這就是你背叛我的下場,你看到了麼?」
男人在她身後張狂的笑著。
她彷彿聽不到。
那個惡魔……那個惡魔……那個惡魔……那個惡魔!
她撲到陸霸的身上,掐住他的脖子,指甲陷進他的肉裡……
陸霸一掌揮開她。
「如果你不想讓我把他的屍體丟到海裡餵魚,就乖乖跟我回去。」
蔣耳停下了一切的動作。
她倒在地上,睜著眼睛,像死了一樣。
其實,她是真的死了吧。
晚上,她偷偷潛入陸霸的房間,手裡拿著匕首,在刺向他的一瞬間,床上的男人睜開眼睛翻身把她壓住了。
蔣耳瘋狂的掙扎,她要去夠脫手的匕首,她要殺了他,她要他死,她不能放過他,她要他碎屍萬段!
可是她掙不過他,男人湊近她,一字一頓的問,
「蔣耳,你要殺我?你覺得就憑你殺的了我麼?你算什麼東西?」
她哭了,她的世界坍塌了。
雲落……
雲落……
雲落你回來……
你回來救救我……
你別不要我……
求求你……
別不要我……
她聽到陸霸在自己耳邊說道:「你被別的男人上過,太髒了,所以我不要你了。」
還是那個別墅,蔣耳面無表情的跑到廚房裡,翻出最大的刀,怔怔的看著。然後她在自己手上劃出一條血道。
不疼。
她又劃了一道。
她拿著刀把手舉的高高的,卻又放了下來。
那幾個男人是在一天下午來的。
蔣耳終於明白陸霸口中『不要她』的意思了。
她望著天花板,感受著那幾個男人在自己身上馳騁,他們玩的不亦樂乎,所以沒有人看到蔣耳露出了一抹詭異的微笑。
後來,蔣耳流產了。
血從股間流出,順著她雪白的大腿染紅了沙發,如同一朵豔麗的彼岸花。
她趴在床上,沒有哭。手裡拿著那把泛著銀光的刀,看了一遍又一遍。
但是她不能死。
她要讓那個男人血債血還。
所以在那些男人來之前,她給她的兒子發了信息。她要讓那個男人的兒子清清楚楚的看到,你最罪惡的嘴臉。
陸霸,你總有一天就會知道,你將要為此付出什麼代價。
她眼睛通紅的問陸御行,你會幫我報仇麼?
直到他點了頭,蔣耳一把抱住他,輕聲的在他耳邊說,「你真是我的好兒子。」
好到,真希望你們全部都和他一樣下地獄。
那天,她留下了陸銘,她最小的兒子,但是她沒有留住陸小宜。
她走到落地窗前,看著外面的鳥語花香,世界真是美好。
但是世界的美好不屬於我。
雲落,我可能不能和你去一個世界了,我去不了天堂了。
所以,別再等我。
我們就此,分道揚鑣吧。
一滴淚順著她的臉頰滑落。
但是,就算是在地獄,我也永遠…… 永遠…… 不會忘記你。
我會記得,你是我最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