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一樣的寂靜。
殘酷又無情。
彷彿空氣都瀰漫了血腥味,飄散過每個人的鼻翼,令人作嘔。
絕望麼?
不……
不是絕望。
那是說不上來的一種感覺,他好像一下子站在了光明之下,最後一次但也是最暢快的一次。
成王敗寇。
他終於不用躲在黑暗中,膽戰心驚的觀摩每一個人,揣測他們是否會突然的背叛自己。
他知道自己輸了。
但是……輸了就輸了吧。
從小的時候他就知道他的哥哥是多麼的聰明過人,永遠讓他望塵莫及。
就算是現在,也是一樣。
這是他從一早就知道的命運。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其實他從來沒有討厭過恩佐,因為恩佐,他的哥哥,明明是他從小最親的人。可是到底是什麼致使他們走到了自相殘殺的地步?
哥哥。如今他終於可以在心底再次叫出這兩個字。
生於這個家庭,悲哀至極。
就連親情都如此匱乏。
他看到恩佐舉起了槍。
再沒有人敢為他爭辯什麼,自己的性命從來都是比別人的可貴。
圍著他的士兵為他的死讓開了一條通道。
黑洞洞的槍口彷彿讓他看到了天堂之門。
哀而不傷。
不是死在別人的手裡,他已然知足。
灰沉的空氣裡,他看著不遠處那一抹修長的身影,讓他想起了當年。那個溫柔的少年微笑的對還懵懂的自己說,你要記住,我是你哥哥,Enzo Gilardino。
我一直記得。
你是我哥哥,就算我再怎麼裝作忘記了。但是記憶中猶然存在的東西,誰又能磨滅呢。
可是只是自己一個人記得,怎麼足夠?
當槍響之後,安娜摀住眼睛哭著叫出了聲。
米羅……應聲而倒。
「咚」的一聲,周圍的影像和聲音統統模糊了,連帶著他的觸覺。
在最後的意識消失之前,他真想告訴恩佐…… 他是有多麼想回到曾經那個什麼都不用想的日子裡,重新做回他的弟弟,傻呵呵的跟在他的屁股後面。
可是時光就如一去不返的流水,妄想去抓,卻是徒勞。
米羅閉上了雙眼。
「你這是什麼意思?」然而本應是靜止的時刻,安娜突然聽到爺爺的聲音,她勉強睜開被淚水模糊的眼睛,本來持續不斷滴落的眼淚突然就停了下來。
沒有人能預料的情形出現在了眾人面前。
恩佐放下槍,眼睛裡一片陰霾。
蘇陌喬驚訝的看著眼前的景象,就連一向鎮定的陸御行眉眼間也有了稍許動容。
倒在地上的米羅並沒有流出預料中的鮮血,只是如同孩童睡去一般躺在那裡。
「這是……麻醉槍?」楚斯問道。
從祖父命令殺死米羅開始就沒有說話的恩佐,第一次流露出這麼明顯的情緒。他眉頭緊緊皺起,狠狠的握著那把槍。
他沒有看向倒在地上的弟弟,他看向的是他的祖父。
那眼神彷彿在看一世的仇人。
然後他緩緩開口。
「我可以證明,米羅是清白的。也可以告訴你誰才是羅利斯父母和我父親的殺人兇手。但是前提是,我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
「我以為你會殺了他……」
「你以為的事情那麼多,又有幾個是正確的?」
「我希望你會提一個我能接受的條件。」
「你會接受的。」恩佐面無表情的拿出一個U盤,「打開它,所有的事情會一目瞭然的。」
安德烈不解,但還是命令士兵搬來電腦,插入U盤。
有兩個文件儲存在裡面。
安德烈先點開了音頻。
一分一秒走動的拖條,隨即流出恩佐清晰的聲音,緊隨其後的是在場每一個人都熟悉異常的女聲。
『「……母親,其實那場事故並不是羅利斯製造的,而是您一手操控的對麼?」
「恩佐,話可不能亂說!」
「那天您做的事情,我都看到了。我和米羅都親眼所見,難道您還要隱瞞麼?!」
「你們看見了?……」
「是,那天我和米羅就在車庫旁邊看著您在他們車附近偷偷摸摸的做著什麼…… 結果第二天就傳出了那樣的噩耗!」
「恩佐,我的好孩子!既然都被你們看見了,無所謂…… 告訴你也無妨,媽媽這麼做都是為了你們!雖然你們父親的事情是預料之外的意外,但是沒了克西馬,沒了羅利斯,孩子!下一個繼承人就是你啊!你看看這個地方,地廣人多!可是他不屬於你!將來你還得聽命於那些人的命令!現在再也沒有可以妨礙你的人了,這裡很快就會屬於你了!」
「所以母親,他們的死真的是您做的?!」
「是啊孩子!但你要記住這都是為了你!你的祖父馬上就要歸天了,他的好日子要到頭了!權勢!地位!萬人景仰!數不盡的錢財!這就是你的未來……!你還有什麼好埋怨的呢?!到那天之後,你必定會感激我!」
……』
音頻到這裡嘎然而止。
安德烈身體僵硬在沙發上,好像一下子老了很多,身體如枯槁佝僂著……
「恩佐!!!!我辛辛苦苦養你這麼大你竟然這麼對我??!!!你錄音了!!!那天的話你竟然錄音了!!!!」一聲淒涼的尖叫突然響起!震得每個人的耳膜突突作響!
但那聲音和音頻的聲音完全吻合!
朱莉婭·羅西!
她像瘋子一樣的嘶吼著!
「給我抓住她……」安德烈的聲音暗啞粗糙,然後剛一說完就開始止不住的咳嗽!
被按住的朱莉婭竭力掙扎, 她實在不敢相信,恩佐竟然會出賣自己!
她一直很自信,因為出賣了自己的恩佐什麼也得不到,所以她才毫不懼怕的告訴了他一切!
第二個圖標是一段視頻,朱莉婭眼睜睜的看著安德烈用滿是褶皺的手顫抖的點開……
『攝像頭對準的是一個房間,不一會兒鬼鬼祟祟的走進來一個女人和一個男人,那女人輕聲的把門鎖好,回頭對身後的男人說道:「按計劃行事,就下周他生日的時候行動。」
「是,夫人。」
「別出差錯了。殺死那個老東西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不行就立馬逃走,只要別讓他抓住!」
「夫人,這麼做的話不就白白浪費了一次機會?」
「你懂什麼?那老東西不會懷疑到我頭上的,他一定會懷疑到我那兩個不爭氣的兒子身上。」
「那這樣不是更對您不利?」
「雖然有一個的確會非常危險,甚至會被那老傢伙的氣焰所煞,但是另一個大概會立刻成為內定的繼承人。無論他死還是不死,我的目的都達到了!」
「我明白了夫人。」
「嗯,明白就好,你先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