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朕當然知道。」皇甫晏陽頓了頓,緩聲說道:「處處留情的男子被稱為風流,或者說是風流倜儻。若朕沒記錯,女子是被稱為水性楊花、淫娃蕩婦?」
皇甫晏陽沒有發現南宮若翎的異常,因為如今的他已被憤怒所蒙蔽,這種憤怒甚至讓他迷失了自我,忘卻了他來此的本意。
「……皇上要說的話都說完了麼?」南宮若翎緊握雙拳,「臣妾累了,想去歇息了。」
南宮若翎已不想與皇甫晏陽糾纏,或許說是她不敢。因為她知道她強撐不了多久。或許只要皇甫晏陽再說一句話,她就會泣不成聲。
「你需要如此急著趕朕離開麼?!」皇甫晏陽向前一步,劍眉緊蹙,厲聲說道:「你有那麼不願見朕麼,把頭抬起來!」
皇甫晏陽以為南宮若翎低下頭是不願見到他,卻從未想過,這是因為她要逃避。
他以為她低頭是不屑他,卻從未想過,這是因為她在強裝堅強。
他以為她滿不在意他,卻從未想過,她最在意的人,竟然是他!
當然,這感情已被南宮若翎埋藏至心底的最深處,連她自己也發現不了。或許確切地說,是故意沒有發現。
「臣妾請皇上離開,是知道皇上日理萬機。而臣妾低頭,只是怕自己的醜顏玷污了龍睛!」
南宮若翎的白唇已被鮮血染做紅唇,她的掌心處已佈滿一道道傷痕。而她,仍舊在強裝強大,仍舊要保護她那身傲氣,做垂死的掙扎。
「哼,是麼?」
皇甫晏陽突然彎下身子,粗魯地托起南宮若翎的下巴,可當他看到她那千瘡百孔的臉龐時,他的手在微顫,他的心在後悔。
「不要碰我——!」南宮若翎用手打開皇甫晏陽的手,迅速站起身子,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幾步,而頭依舊是低著。
「呵,原來是你哭了。」皇甫晏陽嘴角微揚,將微顫的雙手負在身後,蔑聲說道:「怎麼,是朕說到你的痛處了?」
他不是想故意傷她的,但此時他若不這麼說,又怎能替自己圓場、替她圓場、替這場鬧劇圓場?
她落淚了,證明她還是在乎他的,他應該高興,可為何他嘴角的笑意會如此難過?現在的他只有一種憤怒,這是他對自己的憤怒,也是對她的憤怒。
「呵呵,皇上未免自視太高了。」南宮若翎拭去臉上的淚珠,抬頭傲然地看著皇甫晏陽,滿不在乎道:「臣妾不過是沙子入眼了才會落淚,與皇上言語無關!」
南宮若翎剛把話道出便開始後悔了,她後悔自己為何要編造一個這麼笨拙的借口,這不是給皇甫晏陽一個奚落自己的機會麼?
她看著他掛有笑意的嘴角,她看著他滿臉的蔑視,昔日他對她的溫柔一遍又一遍地掠過她的腦中,讓她的心狠命作痛。
「是麼,」皇甫晏陽頓了頓,蔑聲說道:「那朕可需要幫你將沙子吹去?」
他好想觸碰她,哪怕是剎那。
他好想關心她,哪怕是隻言片語。
他好想為她做些什麼,哪怕會讓她討厭。
「不需勞煩聖駕,臣妾無福消受!」
南宮若翎的淚似是雨打芭蕉一般滑落她的臉頰,那一串串珍珠映入皇甫晏陽的眼中,讓他心疼不已。他想用手擦去她的淚,可是他不能,他只能用言語使她止住她的淚。
「南宮若翎,不要以為你哭了朕就會心軟,朕從不因為某人落淚而給予她半點憐憫。」皇甫晏陽緩步至於南宮若翎跟前,粗魯將她的頭抬起,冷聲說道:「朕從來都看不起弱者,尤其是那些喜歡流淚的弱者。」
皇甫晏陽的冷漠偽裝得是如此之好,他自信不會被她看穿,因為她對這些事從來都是很遲鈍。
「臣妾有說過要皇上心軟麼?」南宮若翎冷聲一哼,蔑聲說道:「皇上的柔情是要留給別人的,這些臣妾都清楚,不用皇上一再提醒!」
南宮若翎極力遏制著她奔湧的淚水,可就如黃河決堤一般,她已無法阻止這淚水的湧出。她恨自己,恨自己為何會如此軟弱無力,為何要在他的面前落淚,為何要自取其辱!
「既然你清楚明白了,朕也安心了。」皇甫晏陽將南宮若翎推開,轉身說道:「很快朕便會將歌白月冊封為妃,只要她能討朕歡心,將來六宮之主也會是她。」
皇甫晏陽開始有些疑惑是否要將歌白月接入宮中。原本他將歌白月冊封為妃,目的只是利用她氣南宮若翎,讓她妒忌一番。可是,當他見到她淚濕春袖時,他開始懷疑自己這個決定是對的麼?
「那臣妾先在此恭喜皇上,恭喜白月姑娘!」
南宮若翎的腦中突然閃過他對她說的那句話——此生,我皇甫晏陽,只獨愛你一人。
她問著自己,此生是多久?一刻鐘,一日,還是一月一年?獨愛是多久?此刻、此時還是根本沒有?
他將要冊封別人為妃了,靈鳳宮將要有歌白月的倩影了,這一切本與她不相干,可為何她竟會覺得心痛難過?為何她不能像那時一樣,替他高興,也替自己高興?
「呵呵,朕也希望你能在此好好過活,了此殘生!」
「怕且臣妾的餘生難以用殘字來形容,因為臣妾會活得好好的,會越笑越燦爛!」
「皇上,有八百里加急軍情傳來——」突然,宦官的一聲尖音打破了兩人的談話,而皇甫晏陽只是大掌一揮,未留片語便瀟灑地離開了央華宮。
「咳、咳咳咳——咳咳咳——」南宮若翎待皇甫晏陽的身影離開後,便開始捂著嘴狂咳不止,那刺眼的妖紅再次映入她的眼中,扎進她的心中。
不知過了多久,她的咳嗽聲終於斷了,而她則無力地攤在地上,緩緩地閉上雙眼,失去了知覺。
「姐姐、姐姐你醒醒啊——」
不知過了多久,南宮若翎終於被一把急聲吵醒,她緩緩張開雙眼,轉頭看向那人。
「姐姐,你終於醒來了啊,你睡了好久,可嚇壞采兒了。」那名女子的樣貌清晰地映入南宮若翎的眼中,那水靈的雙眸,清朗的聲音,眼前此人,除了采兒,還能是誰?!
「采兒?采兒,真的是你,你沒死對不對,太好了、太好了!」南宮若翎由衷地笑了,燦爛地笑了。她想,原來采兒還沒死,原來蕭無雙真的只是在騙她而已!
「姐姐,你怎麼了,采兒又怎會死了呢?」采兒莞爾一笑,緩聲說道:「一定是因為姐姐剛剛大病初癒,所以才會這樣亂說話。」采兒頓了頓,「剛才見姐姐又叫不醒,可是嚇壞采兒了。」
「……大病初癒?」南宮若翎疑惑地看著采兒,「采兒,你在說什麼?」
「姐姐昨日落了水啊,姐姐沒印象了?」
「我落水了?」南宮若翎環顧四周,愕然道:「這、這裡不是靈鳳宮麼!」
「姐姐,你是皇后啊,不住在靈鳳宮裡,能住在哪兒呢?」采兒頓了頓,疑惑地看著南宮若翎,「姐姐是不是還覺得哪裡不舒服啊,怎麼今日怪怪的?」
「我是皇后?我昨日落水了?」南宮若翎疑惑地看著采兒,疑聲問道:「這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采兒認真地點了點頭,急聲說道:「姐姐是不是覺得不舒服啊,要不採兒請太醫令過來看看姐姐?」
「太醫令……對,太醫令也沒死,太醫令還健在!」
「姐姐?」采兒側頭看向南宮若翎,「要不採兒也請皇上過來?」
「不要,我不要他過來——!」南宮若翎拚命搖頭,慌張道:「不要請皇上過來,我不想看到他!」
「姐姐怎麼了,皇上可是很擔心姐姐的身體呢!」
「很關心我?」南宮若翎垂下雙眸,緩聲說道:「你沒死……太醫令也沒死……我沒有被廢……晏陽還是很關心我……我只是因為落水而昏迷了……然後做了這些夢?」
「原來如此……原來只是我做的一個噩夢而已,噩夢而已……太好了、太好了——!」南宮若翎粲然一笑,伸出雙手欲要抱著采兒,卻發現眼前的采兒她竟觸碰不了!
「為什麼……為什麼我碰不到采兒……」南宮若翎又試了幾次,卻依舊無法感覺到采兒的體溫。
采兒依舊一臉笑顏,緩聲說道:「姐姐不要貪睡了,快點起來更衣吧,采兒替姐姐梳妝。」
「采兒,為什麼我碰不到你,為什麼……」南宮若翎茫然地看著采兒,而采兒卻依舊一臉溫柔的笑意,沒有半點訝然。
突然,采兒的聲音一轉,急聲說道:「姐姐、姐姐你醒醒啊——」
「采兒?」南宮若翎遲疑地喊著采兒,卻被采兒無視了。
「姐姐,你終於醒來了啊,你睡了好久,可嚇壞采兒了。」
「我剛才就醒來了啊……」
「姐姐,你怎麼了,采兒又怎會死了呢……」
「采兒……我沒問你這個問題啊……」
「姐姐昨日落了水啊,姐姐沒印象了?」
「……」
采兒那水靈的雙眸、清朗的聲音仍在,但南宮若翎終於明白,眼前的這個「采兒」才是自己的夢境,而從她口中說出的那些話,不過都是自己那些不可實現的願望罷了!
「姐姐、姐姐你醒醒啊——」
又一把聲音傳進南宮若翎的耳中,她隨著聲音緩緩睜開雙眼,轉頭看向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