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一夜,到了今日清晨還能聽見淅瀝的雨聲縈繞耳旁。花落了一夜,本是滿枝紅英的春樹,如今只剩下零星的幾朵殘花。
南宮若翎在鳳榻上依了一夜,也淚了一夜,雙眼已泛著通紅,甚至有些浮腫。
「采兒,」南宮若翎緩緩支起身子,疲憊地坐到妝台前,「替姐姐梳妝吧。」
南宮若翎坐在妝台前,等著采兒往常的應聲,卻怎樣也等不到那把清脆的聲音。
「采兒,你在哪兒?」南宮若翎回首,看著空空如也的內房,心下不禁生疑。
說起來,昨日回宮時好像已不見采兒的身影。只是那時她的心思實在無法顧及這一切,便也沒有太多的疑惑。
畢竟采兒是宮女,她只能在這宮中生活,除了皇宮,她還有哪裡能去呢?
南宮若翎提高了嗓音喊道:「來人吶——」
「娘娘……」小霞聞聲趕入內房,卑恭說道:「娘娘有何吩咐?」
「小霞,你可知采兒在哪?」
「采兒……采兒她……」小霞面露難色,不知該如何回答南宮若翎的話。
昨日皇甫晏陽與南宮若翎回宮時可是將宮裡所有人都嚇了一跳,一來是驚訝南宮若翎的出現,二來是驚訝兩人的落魄,三來便是驚訝皇甫晏陽受了傷。
雖說皇甫晏陽沒說什麼,但只要是觀察入微者都不難發現,他受了傷。而兩人回宮後便直接回到靈鳳宮,而皇甫晏陽更是私下吩咐靈鳳宮的宮奴不可將采兒已死的事情告訴南宮若翎。
宮奴們看到南宮若翎那黯然神傷,本就不捨得再將采兒已死的事實告訴於她,現在又有皇上的聖旨,他們當然會守口如瓶。
可是他們卻沒想好理由去搪塞南宮若翎,而如今她問起小霞,實在是讓她驚慌失措,不知該如何是好。
「怎麼了,為什麼要吞吞吐吐?」南宮若翎柳眉微蹙,「莫非采兒出了什麼事?」
「不、不是的娘娘——!」小霞雙膝跪地,低頭說道:「采兒沒出什麼事,真的沒有!」
「……那究竟為何你要閃爍其詞?」南宮若翎看到小霞的反應,心中的疑惑更大了。
「因為、因為小霞不知道采兒去了哪裡……」小霞繼續低著頭,手心冒著冷汗,「小霞也不知道采兒是什麼時候走的……昨天就不見了她的影子了……」
「什麼?!」南宮若翎不可置信地看著地上的小霞,正色問道:「小霞,你可知欺瞞本宮是什麼罪?」
「小霞知道……」小霞頓了頓,急聲說道:「但是小霞真的沒有騙娘娘,請娘娘明鑒啊——!」
「你這般態度,本宮又怎麼能信?」南宮若翎輕歎一氣,緩聲說道:「究竟發生什麼事了,你快告訴本宮啊!」
「回娘娘的話,采兒是回鄉下探親了。」突然從門裡出現了一抹翠綠,只見那人謙恭地走到南宮若翎跟前,繼續說道:「小霞不知道是因為采兒離開的時候她恰好不在宮裡。」
「是這樣的麼?」南宮若翎狐疑地看著小翠,疑聲問道:「可事過兩日,為何小霞還不知道?」
「都是小翠不好,本來該由小翠告知小霞此事,可小翠卻忘記了。」小翠頓了頓,緩聲說道:「不瞞娘娘,自娘娘被刺客擄走後,靈鳳宮內沒有一人不擔心娘娘的鳳體。所以這些瑣事,就沒放在心上了。」
「本宮知道你們都有心了。」南宮若翎聽了小翠那番話後,疑慮減去了不少。
「哪裡的話,對主子盡忠,這是下人們的本分。」小翠看向地上的小霞,緩聲說道:「求娘娘赦免小霞的罪!」
「本宮何時要治她的罪了?」南宮若翎頓了頓,「快起來吧,本宮適才語氣重了,你切勿放在心上。」
「娘娘言重了!」小霞跪在地上,連磕了幾個頭,「娘娘適才的話語氣一點都沒重,娘娘對我們一直都很好,恩重如山!」
「本宮哪有你說的那麼好。」南宮若翎低眸看著地上的小霞,柔聲問道:「小霞你今天怎麼了?」
「沒、沒什麼,奴婢一時激動胡言瘋語了!」小霞從地上緩緩起來,「娘娘如果沒有什麼吩咐,小霞先行告退。」
「嗯,去吧。」南宮若翎點了點頭,看著轉身離去的小霞,心裡突然有一種不祥之兆。
「那小翠也先行告退了。」小翠行了一禮,便打算離開。
「慢——」突然,南宮若翎似是想到什麼一般,喊住欲要離開的小翠,「本宮從未聽過采兒有什麼親戚啊……采兒不是因為無依無靠才被人抱走賣做奴婢麼?」
「……這個小翠就不清楚了,采兒走的時候是這麼跟我們說的……」小翠低下頭,臉帶驚慌。
「而且深宮奴婢,又豈能如此隨意離宮回鄉下探親?」南宮若翎越想越發覺得此事不對勁,越想心下便越不安。
「這個小翠也不清楚……」小翠心下更是慌張,她沒想到南宮若翎會問她這麼多的問題。
「不清楚?」南宮若翎柳眉微蹙,正色問道:「小翠,你是不是也有什麼隱瞞本宮?」
「沒有,小翠沒有隱瞞娘娘……」小翠本想解釋,卻被南宮若翎的厲聲止住。
「你們今日究竟都怎麼了!」南宮若翎頓了頓,「有什麼不能與本宮講的,你們究竟在隱瞞什麼?!莫非……莫非采兒真的出了什麼事?!」
「不是的娘娘,采兒真的只是回鄉下探親而已,采兒沒有出什麼事啊!」小翠說得真真切切,讓人發現不了她有一絲說謊的跡象。
「可這一切,怎會如此蹊蹺……」南宮若翎的神色緩了下來,「來人吶,靈鳳宮裡所有的人都給本宮過來——!」
「不必如此麻煩。」突然,一把低沉的聲音傳入南宮若翎的耳中,只見那人大掌一揮,向小翠說道:「退下吧。」
「是,奴婢先行告退——」小翠向皇甫晏陽行禮後便退出了內房,眼裡滑過一絲黯然。
「晏陽,你剛才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南宮若翎頓了頓,「你知道采兒離宮的原因?」
「適才那婢女不是說得很清楚了麼?」皇甫晏陽緩步至於南宮若翎跟前,緩聲說道:「原因就是這個。至於為何她會被恩准出宮,是因為我知道她與你姐妹情深,所以便下了這道聖旨。」
「原來是這樣……」南宮若翎點了點頭,「不知道采兒是去探誰呢,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來呢……」
南宮若翎垂下蝶睫,心下竟有些難受。本來采兒尋得親人,自己應該替她高興才是,但如今她不在身旁,竟覺得渾身不自然,只想她早些回來,好與自己說說話。
畢竟她們兩姐妹,也好久沒見了,好久沒有閒話家常,她好久沒有喊她一句妹妹,沒有聽她一聲姐姐。
「她的鄉下你知道在何處麼?」
「這個……若翎還真沒聽采兒提起,只知道妹妹小時候因鬧饑荒,家人都死去了。她尚且年幼,食量小,才避過一劫。」
「她鄉下在象城裡的一個村落。」
「像城?!」南宮若翎驚訝地看著皇甫晏陽,「沒想到竟然是象城,那裡不但貧瘠,而且也是接近邊疆的地方,怪不得那時災情會那麼嚴重。」
「嗯。」皇甫晏陽點了點頭,「所以她來回也要一些時日。」
「恩……的確。」南宮若翎垂下雙眸,若有所思。
象城離洛城少說也有十日的路程,以采兒的腳程,怕且還要多些時日。這樣一來一回,已需耽擱將近一月的時間。
「采兒是前天走的?」
「嗯。」
「怎會這樣……」南宮若翎歎了一氣,「怎麼不多等兩天才走呢……」
「……好了,我今天來靈鳳宮,是向你討一句解釋。」皇甫晏陽頓了頓,正色問道:「你和那個公孫燚,究竟是什麼關係?」
「我和燚哥哥是什麼關係?」南宮若翎頓了頓,「燚哥哥是我的哥哥啊。就如燚哥哥所說,我們是青梅竹馬啊。」
「……青梅竹馬。」皇甫晏陽劍眉微蹙,冷聲說道:「你對待兄長的方式,可真不一般啊。」
「是麼?但若翎覺得很尋常啊。」南宮若翎疑惑地看向皇甫晏陽,「雖說燚哥哥不是若翎的親哥哥,但卻比親哥待我好太多了。我們還是孩童的時候,他就一直……」
「夠了,朕不想聽皇后與那公孫燚的過往!」皇甫晏陽大掌一揮,厲聲說道:「難道皇后真的沒有什麼要與朕解釋的麼?」
「晏陽,你為什麼那麼生氣。還有,你要我解釋什麼?」南宮若翎驚疑地凝視著皇甫晏陽,「剛才你的疑惑,我不是回答了麼?」
「你——!」皇甫晏陽被南宮若翎氣得妒火中燒,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竟被她逼得生生只剩一個你字。
「我怎麼了?」南宮若翎看著皇甫晏陽那一臉怒容,心下竟也有些氣憤,「我今日怎麼得罪你了?」
南宮若翎不懂,自己既然已經隨他回宮,他為何還要動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