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了,睜開眼吧。」皇甫晏陽輕聲在南宮若翎耳畔說道:「沒事吧?」
「沒事……」南宮若翎搖了搖頭,心裡生出不忍,「又何必把他們都殺了……畢竟都是生命。」
「他們膽敢這般對你,就該死。」皇甫晏陽臉上又浮出那冷漠如冰的神情,轉頭蔑視那早被嚇的公子哥,冷聲說道:「你想怎麼死?」
「別、別過來,本少爺可以給你很多錢,給你很多錢!對了,本少爺請你做我的家丁,每天給你一紋銀。不、不對,每日給你五紋銀,好、好不好?」
「哼。」皇甫晏陽冷哼一聲,從袖中隨意拿出一錠黃金,扔向那公子哥,冷聲說道:「這是我賞你的,只是不知待你下了地府,可還有用?」
「你、你你你別過來,你、你究竟是何人!」
「一介閒人罷了。」皇甫晏陽本想揮掌殺了那人,卻南宮若翎止住,「算了,我們走吧,莫要生事了。」
「你當真要放過他?」皇甫晏陽收了掌氣,「他適才可是用那種眼神看你,這人死不足惜。」
「雖然他是很討人厭,但沒事了,我們走吧,不要讓這些人壞了我們興致,好不?」南宮若翎扯了扯皇甫晏陽的衣袂,輕輕搖了搖頭。
「嗯。」皇甫晏陽點了點頭,然後從袖中又拿了一錠金子,扔向掌燈人,冷聲說道:「我等銅錢用完了,只剩黃金。」
言罷,皇甫晏陽便和南宮若翎離開了這血腥之地,向城郊步去。
城郊,「呼——還好在引起騷動之前我們就脫身了,不然就麻煩了。」南宮若翎舒了一口氣,心裡安定了不少。
「就算引起騷動,那又如何?」皇甫晏陽拿下斗笠,烏黑的髮絲在滿月下閃著銀光,在他那俊臉上,依舊是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
「我知道你當然不擔心,但是萬一事情鬧大了,被別人知道我們偷偷出宮,那多不好。」
南宮若翎看著皇甫晏陽這張俊臉,不禁想起自己第二次出逃的那晚。那天夜裡,他也如現在這樣沒有綰髮,嘴邊勾起狐笑,雙眸中儘是清冷與高傲。
只是她這兩次的心情,卻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擔心我?」皇甫晏陽轉頭低眸凝視著南宮若翎,臉上帶有一絲期待之色。
「那是當然!」南宮若翎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
「我是何人,需要你這丫頭操心?」皇甫晏陽嘴上雖這麼說,可心下卻有一陣暖意。
「哼,不與你計較,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南宮若翎撅著嘴,眼裡卻閃著光芒。
「嗯。」皇甫晏陽點了點頭,心下不免好奇她要帶他去何處。
洛河畔,「來此作甚?」
洛河不僅是洛城的衛城河,而且還是洛城唯一的水源。洛河水清甜如甘泉,且是皇甫國內的四主河之首,素有母河之稱。
「放河燈。」 南宮若翎小心翼翼地拿出兩盞蓮花燈,分別將它們點亮,「還好都沒壞,這個給你。」
「這是燈?」皇甫晏陽略為好奇地打量著手中的蓮花燈,這盞蓮花燈與普通的花燈似乎不太一樣,而他也從來沒見過這個樣子的燈。
「你不知道?!」南宮若翎驚訝地看著皇甫晏陽,而他只是輕輕搖頭,南宮若翎見此便緩聲說道:「這叫做河燈,河燈有彩船燈、蓮花燈兩種。彩船燈一般是用於祭祀,而蓮花燈則是用於祈願。每年元宵、端午、七夕、中秋,都會有很多人放河燈祈願。」
「祈願?」
皇甫晏陽玩味地看著手中的蓮花燈,嘴角勾起一絲蔑笑。在皇甫晏陽心裡,所謂的禱告祈願,都是毫無意義。
且不說是否真有神靈存在,就算真有神靈,它也不會替凡人消災解厄,更不會替凡人達成心願。
「嗯。本來要再多過一個時辰才是吉時,不過我們待會就要回宮了,所以現在放吧。」
南宮若翎輕提衣袂,把蓮花燈輕輕放於洛河上,合掌閉目,虔誠禱告。
「我好了。」片刻,南宮若翎站起轉身看著皇甫晏陽,「晏陽,你也快許個願吧。」
「我沒有需要實現的願望。」皇甫晏陽搖了搖頭,靜靜地看著南宮若翎,「適才你許了什麼願?」
「願望說出來就不靈驗了。」南宮若翎抿了抿嘴,「雖然你貴為天子,但真的就沒有想要實現的願望麼?再說,就算沒有願望,也可以放河燈啊。畢竟你又沒試過放河燈,機會難得啊。」
皇甫晏陽沉默片刻,靜靜看著手中燈火明滅的蓮花燈,「好吧,但相對你要把適才所許的願說出來。」
「都說了願望說出來就不靈驗了。」南宮若翎無奈道。
「不靈驗又如何,只要是你的願望,我便能替你實現。」
皇甫晏陽微微一笑,把手中的蓮花燈放入洛河之上,兩盞蓮花燈隨水而蕩,搖曳的燭光映照在河面上,照亮了河面,也照亮了他的心。
「你這是先斬後奏。」南宮若翎低頭,緩聲說道:「其實也不是什麼很重要的願望,不實現也可以的。」
「說。」皇甫晏陽托起南宮若翎的下巴,凝神看向南宮若翎。
南宮若翎看著他的雙眸,心下不禁覺得,他話裡有一種讓人不可違抗的力量。
「我許了三個願望,第一個是希望爹娘能福壽安康。第二個是希望我的朋友都能過得好好的。」
說到此處,南宮若翎變得一臉複雜,也噤了聲。
皇甫晏陽鷹眸微收,「還有一個呢?」
「第三個……第三個可不可以不說?」南宮若翎為難地看著皇甫晏陽,因為這個願望,她想埋在心裡,她不想告訴於任何人。
「是不是與寧向天有關?」
皇甫晏陽眼裡泛著一絲冷寒。他知道,能讓她如此為難的人,除了寧向天還能有誰?
「嗯。」南宮若翎點了點頭,小聲說道:「第三個願望是……我希望能再見寧公子一面,能把我的名字告訴他。」
「看來這才是你最想實現的願望。」
皇甫晏陽看著南宮若翎,心裡突然有一種莫名的黯然,一股莫名的愁緒。卻也有一種期盼,期盼她會否認自己的想法。
「不是的……只是……只是……」
南宮若翎埋下頭,抿了抿嘴,然後又點了點頭。
其實她心情也很複雜。
「既然是你的願望,我一定會替你實現。」皇甫晏陽把南宮若翎攬入懷中,將她扣向自己,「待邊疆安定一些,我便把寧向天調回來。」
「真的?!」南宮若翎興奮地看著皇甫晏陽,「那、那大概什麼時候?」
「邊疆剛定,再過一兩個月吧。」
他看著她那過於燦爛的笑容,心裡竟會隱隱作痛。
之前,皇甫晏陽知道南宮若翎心裡有寧向天,他只有憤怒與不屑。但是現在,他知道她心裡有別人的時候,心中所感卻不是憤怒,竟是一種莫名的心痛。
這種淡如煙的心痛,能化作鉤鎖,牢牢扣在他的心頭,這是皇甫晏陽從未嘗過的感覺,也不知道這感覺所代表的含義是何。
究竟我為何會心痛?
「好!」南宮若翎高興地點了點頭,「晏陽,謝謝你,真的好感謝你!」
南宮若翎的笑靨與河燈交相輝映,卻如針般刺痛著皇甫晏陽的心。
「朋友間又何需言謝?」皇甫晏陽淡然一笑,鬆開緊抱南宮若翎的雙手,「我們回去吧,宮中的慶典要開始了。」
「嗯!」
現在她滿腦子都在想著要如何向寧向天言明身份,要如何讓他接受自己的無奈。
她想,若能把自己的苦衷告訴寧向天,或許他能諒解自己,或許他會不計較自己。等時機成熟,她就可以請求皇甫晏陽將自己放出宮,或許她可以一嘗所願,成為他的娘子。
皇甫晏陽一路上默不作聲,而南宮若翎則自顧沉溺在自己的喜悅之中,絲毫沒有發現皇甫晏陽的異樣。
今夜宮裡的慶典很隆重,花燈映紅了半邊的夜空,絲竹聲響徹重天,人們歡聲笑語,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燦爛的笑容。
只是不知在這笑容下,有多少人是出於真心,有有多少人又是出於別意?
深夜,嫣紅閣中,「臣妾參見蕭貴妃。」柳嫣兒玉手一揮,屏退了下人,「今天是什麼風把蕭貴妃吹來嫣紅閣?」
「柳御女心裡不是清楚得很麼?」蕭無雙掃了一眼四周,緩聲說道:「不妨把左寶林也叫出來?」
「呵呵,蕭貴妃的洞察力可真高啊。」柳嫣兒媚然一笑,「姐姐出來吧。」
「臣妾參見蕭貴妃。」左玉瑩福了福身,嘴角微揚,一雙秋瞳似是看穿一切。
「既然柳御女與左寶林已經知道本宮此行的目的,本宮也就開門見山,不多廢話。」蕭貴妃輕揚柳眉,褪去昔日的溫柔與內斂,眼眸裡閃爍著銳利的光芒,「今日皇上與皇后喬裝出宮,去賞那民間的花燈。」
「什麼?!」柳嫣兒與左玉瑩幾乎是同時發出驚歎聲,「這、這怎麼可以?」
「怎麼不可以?」蕭無雙冷然一笑,蔑聲說道:「如今皇后受盡榮寵,只要皇后喜歡,有什麼是不可以的?」
「蕭貴妃的意思是,此行是皇后的意思?」
「不錯。」
蕭無雙點了點頭,回想起前些天南宮若翎一臉欣的模樣。當時,如果蕭無雙有帶利器在身上,或者靈鳳宮內有利器,或許蕭無雙真會一時衝動就把她給殺了。
蕭無雙無法相信他竟會如此榮寵於她。更重要的是,他越是對南宮若翎寵溺,則會對自己越來越冷漠。
如今,別說留宿,他已許久沒來凝香宮了。
「那蕭貴妃不知有何打算?」柳嫣兒收起嫵媚,一臉正色地凝視著蕭無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