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兒,你先起來,究竟怎麼了?」南宮若翎表情複雜地看著采兒,她被采兒弄糊塗了。
「娘娘。」采兒深吸了一口氣,極為認真地看著南宮若翎,「娘娘可還記得五日前在鳳榻上醒來的事情麼?」
「記得……當然記得。」南宮若翎低下雙眸,她又怎會忘記,五日前自己親眼目送寧向天的背影離去,親手斷送了自己的幸福?
「那娘娘應該還記得,娘娘曾經問及奴婢為何會身處靈鳳宮,也記得奴婢的回答吧?」采兒低著頭,豆大的淚珠不停從她的眼角滑落,直至臉頰。
「嗯,本宮都記得。」南宮若翎點了點頭,她記得當時醒來後發現自己身處靈鳳宮,實在很讓她驚訝。
南宮若翎記得自己在十里坡裡暈倒,按理來說自己醒來應是在十里坡才是,可自己一醒卻已躺在鳳榻上,這實在奇怪,更奇怪的是宮奴對自己離開靈鳳宮一事感到理所當然,沒有半點驚訝。
雖然南宮若翎很想弄清楚箇中原因,但畢竟自己那天是出了宮門,既然她們並沒察覺異常,她也不敢問得太細,怕露出破綻。所以,南宮若翎只在剛醒來的時候向采兒問了一句自己為何身在靈鳳宮,而采兒卻表示並不知情。
南宮若翎聽采兒這麼說,心裡雖疑惑,但卻無法查明。權當那天自己運氣好,遇神明相助。
「其實、其實真相不是這樣的!」采兒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那天奴婢回到靈鳳宮,發現娘娘不見了蹤影,心裡大急,但又不敢張揚,便私底下在宮中四處尋找,卻發現不了娘娘的蹤影!」
「然後呢?」南宮若翎心中不禁一震,原來采兒的確有事情瞞著她,所以這些天采兒看自己的時候才會如此神情閃爍,心神不定。
「奴婢百般無奈之下回到了靈鳳宮,可剛到正廳,便發現皇上抱著娘娘箭步入了內房。采兒那時生怕娘娘有事,顧不得禮節便跟了進去。皇上放下娘娘後,便對采兒說娘娘是昏倒在觀星樓,要采兒好生照料娘娘。皇上還命采兒不許把此事告訴任何人,否則殺無赦!」
「所以……采兒便沒告訴本宮?」南宮若翎垂下蝶睫,若有所思。
南宮若翎不禁大驚,她終於明白自己當日出宮為何會如此順利,怕且自己那日要去城南,早在皇甫晏陽的掌握之中。
他是皇甫晏陽,南宮若翎自然相信他有那未卜先知的洞察力,但是她不明白,不明白皇甫晏陽為什麼會突然轉了性子,對自己施與溫柔?亦或是,他是故意為之,好讓自己對寧向天斷了情思?
「不是的!因為皇上之前吩咐,不許把娘娘生病的消息外洩,所以采兒只以為皇上是讓采兒不要把娘娘昏倒的事情告訴別人,」
采兒剛擦乾了淚,卻又哇的一聲哭了起來,「那時采兒看到、看到皇上那麼關心娘娘,采兒、采兒便一時多嘴。對皇上說待會、待會等娘娘醒來,采兒把皇上對娘娘、娘娘的關心告訴娘娘,娘娘定會很、很高興。」
采兒突然渾身發抖,一臉驚恐地看著南宮若翎,「然後皇上突然用很陰冷很恐怖的神情看著采兒,厲聲問采兒是不是現在就想被凌遲。」
「乖,采兒別哭……本宮明白你的心情,習慣就好。」南宮若翎輕撫采兒的頭,而心中卻不禁生出一絲疑惑。皇甫晏陽曾下令不許將自己自己染病的消息外洩,那李娉婷是如何得知此事?!
「嗚嗚——娘娘——」采兒認為自己快要死了,也顧不得禮節,便緊緊抱著南宮若翎,過了好一會兒,才平伏心情,繼續說道:「那時候采兒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事情,猛然跪地求皇上明示。」
「那皇上明示了什麼?」
「皇上明示不許把他關心娘娘一事告知娘娘!」采兒著急地看著南宮若翎,「娘娘,奴婢不懂,明明皇上是關心娘娘的,為何不讓奴婢告訴娘娘?娘娘也是,若不是深愛著皇上,怎會不介意後宮添妃,可娘娘為何要對皇上那麼冷淡……或是說、或是說……」
「或是說什麼?」
「敵……」采兒手腳顫抖,不敢把話說明。
「采兒覺得本宮待皇上有敵意……是吧?」南宮若翎心裡一緊,她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但如今竟連采兒都能看透自己?!南宮若翎心底一沉,不禁覺得背脊發涼。
「采兒自知死罪難逃,但采兒還是想把這些告訴娘娘!」采兒抬眼看向南宮若翎,「雖然采兒知道個中定有什麼原因,但采兒認為,這定是娘娘與皇上之間有了誤會所致!因為皇上和皇后明明可以相處得很好的,卻、卻因為誤會變成這樣,采兒實在不忍啊!」
「采兒,本宮……」南宮若翎低著頭,心中實在有愧。
她之所以不介意皇甫晏陽選妃一事,並非自己深愛著皇甫晏陽,她所做的一切,歸根到底不過為了自己一己私念。
而這一切落在采兒眼中,反倒成了一種偉大,這怎能不讓南宮若翎心中有愧?
「娘娘,是采兒不好,采兒該死,惹娘娘傷神了。」采兒看南宮若翎臉上儘是惆悵,心中不禁連連責怪自己剛才的語氣。
「不,這不關采兒的事。」南宮若翎搖了搖頭,莞爾一笑,「采兒不用擔心,本宮不會讓你被皇上處死的。」
「娘娘?」采兒單純地看著南宮若翎,嘴角露出一絲笑容,「真的?采兒可以不用死,可以繼續伺候娘娘?」
「當然,但你要記著,不要告訴皇上你已經把此事告訴我了,明白麼?」
「恩恩,采兒明白!」采兒高興得跳了起來,之前的陰鬱一掃而空,然後疑惑地看著南宮若翎,不解地問:「娘娘,觀星樓已經荒廢好久了,娘娘去觀星樓所為何事啊?」
「本宮剛進宮,所以……所以便想四處遊覽一番。」
「原來如此,既然娘娘想遊覽皇宮,那明日采兒便帶娘娘四處走走?」
「嗯,好。」
南宮若翎輕輕摸著采兒的頭,臉上雖是微笑,但心中卻無法揮去那一絲悵然。
雖然,南宮若翎不知道皇甫晏陽出於何意如此對待自己,但她還是對皇甫晏陽心懷感激。畢竟就算是虛假的溫柔,只要她沒發現其中的虛假,對南宮若翎來說也是極為稀罕的東西。
數日後。
「采女進殿——」
今日德陽殿上少了往日的肅穆,多了幾分喜慶,因為今天正是皇甫國的選妃之日。
禮記有云:古者,帝后立六宮置九夫人、二十七世婦、八十一御妻,天下待選者為采女。如今在緩步進大殿的女子,正是待皇上而選的采女。
「停——跪拜——」
殿上采女約莫三十餘人,均低頭跪在地上。若沒有皇上的命令,她們是不許抬頭瞻仰皇上的龍顏。
她們能跪在此處,除去內定四人以外,其餘的二十多人,均是從幾千名適齡女子當中精挑細選而來。
除了要命相與皇上相合,還要有一定的家世美貌。能供皇上挑選的采女,若不是艷絕一方,富甲三代,那便是家世顯赫,才德載譽。
總而言之,跪在大殿上的這些采女,無論是姿容還是身份,都非同一般。
「平身。」皇甫晏陽正襟端坐於龍椅上,面帶威儀,「抬起頭吧。」
「謝皇上——」
采女們緩緩抬頭,而映入她們眼中的,則是皇甫晏陽那張絕世顏容。皇甫晏陽對她們報以一笑,無論她們性格如何,此刻她們都羞紅著臉,心中宛如亂撞的小鹿,春心蕩漾。
「稟姓——」
稟姓可謂是決定采女生死的大事,因為她們要從稟姓這數秒中,想方設法捕獲帝心,因為皇上只會在這個時刻把精力聚集在她們個人身上。若錯過一瞬,便會悔恨終生。
「民女柳嫣兒,乃葉城首富義女。」
「民女左玉瑩,兄為吏部尚書。」
「民女王燕,家父是名鍛莊的東家。」
「民女楚喬,家父是禮部尚書。」
……
皇甫晏陽故作認真地看著她們,可在他心裡,這些女子根本令他提不起一絲興趣。因為此次選妃,皇甫晏陽只在意一人。
「民女蕭無雙,乃罪臣蕭向天之女,當今太后的外甥女。」
只見此女媚眼一抬,眼裡是數不清的嬌柔。
女子杏臉桃腮,柳眉鳳眼,皓齒朱唇,光艷照人,讓其他采女為之黯然失色。
皇甫晏陽聽得她的名字,眼裡終於有了一絲神采,這個女子比起那些庸脂俗粉來說,確是好上不少。
「請皇上賜名——」
賜名,是皇上對采女憑借初次印象而賞賜的封號。但是,並不是所有采女均可受到賜名,因為皇上還會從這些采女之中再進行挑選,獲得賜名者方可入住後宮。而沒被挑中的采女,皇上會賜給一些諸王或大臣以做妻妾。
「賜柳嫣兒御女,左玉瑩寶林,王燕御女,楚喬寶林……」皇甫晏陽隨意挑了十數人,然後正色道:「賜蕭無雙美人,其餘賜予諸侯。」
「不知太后可有其他想法?」皇甫晏陽看向一旁的李娉婷,雖說是皇上選妃,但畢竟是後宮大事,所以就算是皇上也得徵詢太后與皇后的意見。
「一切全聽皇上。」
李娉婷聽到皇甫晏陽封蕭無雙為美人,心中甚為大喜。須知一般初次封號通常為御女,稍好者為寶林,而美人則相當於正四品,位二十七世婦之列。
若非皇上特別看重或是喜歡采女,一般是不會封二十七世婦裡的封號。所以蕭無雙如今能被賜封美人,這就說明皇甫晏陽對蕭無雙極有好感,這讓李娉婷安了一個心。
「皇后呢?」
「一切全聽皇上。」南宮若翎此次前來不過就是一個擺設,而且此刻她的心思也不在這選妃事上。
「既然太后與皇后都無他想,就依剛才下旨吧——」
「謝皇上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