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更震破我們心魂的是,桑的體,也於那一刻遽然的消失不見!
我們本該想到,本該想到,桑本非凡人,他的異於常人的體質,又何以會像常人般的死寂離去?他以這樣的方式離開我們生活的世界,也並不奇怪!
就好像齒唇難分一樣,我曾經已習慣理所當然的,把桑看作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我已習慣有他的生活,如今桑剎那間與我天隔一方,我感到一種墜入無底冰窟的寒涼!
桑的離去,最初的悲傷過後,是巨大的空寂沒有回音的絕望,我們「維也納桑夏劇團」陷在一種灰色的氣氛裡,誰也沒有勇氣走出,這個曾經有著歡笑和琴聲的屋子!
一星期過去了,但是那種揮之不去的思念,卻是更如熾熱的火焰,灼痛著我和梅西!
梅西蓬頭垢面,有氣無力。她的無法排解的思念,墜落成成堆的煙蒂,她赤著腳在屋裡走來走去,那個俊美無比的畫像,成了她弔唁和桑短暫愛情的唯一方式!
作家的手指,撫著桑猶生的容顏,一切好似歷歷在目,梅西泣不成聲,如耀眼滑過的星,那麼灼熱那麼閃亮的青春,桑的無匹的男性柔善,帶給梅西最浪漫而刻骨的思念!
我消瘦了容顏,臉尖削著,佈滿了憂傷和無助。心好像被掏空了似的難受,這種突然離去的打擊,比之桑初次和梅西眸光的對視更使我疼痛徹骨。我眼眸處紫藍的微芒,漸漸的凋零成悲傷的塵埃!
一個人的時候,我坐在樓梯的入口處,靜靜的、光滑的頭髮向後挽著,前身、後世在我的眸光中兌變著一成不變的歎息。我戀過、愛過、痛過,如今卻忽然發覺仍是一無所有,所有的一切,於我好像都成了虛幻的相像,到頭來,我手中依舊是握不住的冰涼!
也許,我擁有的是回憶,但是我愈是沉入回憶,卻愈是不斷壘積著消沉和走不出的傷。
我的手指冰涼著,依舊翠綠的透明。手臂更見蒼削,根根血管清楚的蜷伏在吹彈得破的綠臂中,似要爆裂一般!
我不再彈琴,冰封了所有的思想,靈感如寂寂無聲的夜幕下的湖水,靜止不動,也不再光顧於我。我蒼白著、尖削著、枯萎著!
海蘭爾常常的,守在我的身側,她的眸黑的眼,婉約著疲乏和歎息。似乎經過這屢屢的遭遇和變故,她那單純的心靈猶如受驚的樂器,雜亂而不安!
她純真的心靈,曾經相信這個世界上一切的美好,但是現在,她淡然的如同黃昏中的一枝雛菊,她憂傷的猶如懸崖上迎風開著的一株幽蘭,寂寞生長著不願捲入俗世的紛爭!
她淡淡的看著秋蘿絲,她對於夏德裡先生的慣常的優雅和高談闊論,表示出疑惑不解。最初美麗精緻的感情之塔,是誰不懼碰落了其中一角?於是那本該千古傳唱的絕響,卻不再誘人,也不再迫人肺腑,海蘭爾似乎看破紅塵般,總是逃避著秋蘿絲和夏德裡先生存在的空間!
因為她崇尚的是單純潔淨的愛情,來不的半點虛偽和背叛,所以她對於桑和梅西的愛情,一直的就抱著悄無聲息的反感和不解。她從不接納梅西的存在,有時和梅西側身而過,她的眸光永遠是望著別處,對於梅西曾經大膽直露的愛情,她表示著無可懷疑的抵拒!
她從不多言,靜靜的宛若沙漠中的海子藍湖,但她愛憎分明,並非沒有思想。她看著憔悴不堪的我,問:
難道梅西,還要一直的在這兒住下去嗎?
海蘭爾的話,也使我面對著一個現實而尖銳的問題。我想起陰暗而潮濕的貯藏室,初秋的蚊子拚命的於夜晚吸吮著我的鮮血,我沒有窗戶可以眺望夜晚的星空,空氣污濁的一天一天瓦解著我的高傲,
梅西佔據著我的臥室,我在悲傷中和醜陋的無形之中的「敵人」,做著每分每秒的鬥爭!
我像一個被人逼至牆角的小丑一樣,在呼吸困難中卻開出一地奇色的花瓣!
我的手,蒼白而尖削,透明而微綠。這雙手,曾經桑把它放置在梅西的掌中,他把我們緊緊的相握,他的愛意不言而喻,他的未曾出口的痛,豈不是讓我和梅西,永守好合?
我的眼瞼處,有淚水綿綿的湧出,我哽咽著:
桑要我生,我豈可不生?桑要我死,我豈敢不死?桑希望我接納梅西,我就會一生一世守護他在世上的牽掛!我不願違逆桑,違逆桑的一點一滴!我真的不願!
於是有巨咳,震痛了我的肋骨。我何以咳嗽?何以咳嗽?
淚水,大滴大滴的,打濕了我一觸即破的手背!
海蘭爾陪著我,滴著淚。
這時梅西出現了,穿著黑色的禮服,作家的面容蒼白不見血色,她的頭髮披在肩上,中分,發顯柔婉,秀麗又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