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所以沒有把她們列在這個名單裡面,是因為她們已經不怎麼下地幹活了,早兩年,她們還不錯,一直表現很好,自從知青開始回城以後,她們就不怎麼參加生產勞動了——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其實,農活也不指望它們,——她們也幹不了什麼。」
「有人看到卞寄秋離開田家堡嗎?或者有人來接她嗎?」
「不知道,她回城的事情,我也是聽人說的。」
「聽誰說的呢?」
「不知道,其實也用不著聽誰說,人影子不見帽頂子,不就是回城去了嗎?」
「你看看這幾張照片。」歐陽平將幾張照片遞給了田隊長。」
田隊長接過照片,逐一看了一遍:「前天下午,你們在情理現場的時候,我就在跟前,如果是咱們田家堡的人,我應該能認出來,但屍首腐爛的很厲害——臉已經不成樣子了。看頭髮,好像很長。我們田家堡的女孩子,頭髮沒有特別長的。」
「那麼,卞寄秋呢?她的頭髮長不長?」大家都知道,歐陽平是最善於從一些不起眼的生活細節中捕捉有效信息的。
「卞寄秋是短髮——比一般人要長。」
「到什麼地方?」
「最多到肩膀上。」
「是紮起來還是散開的呢?」
「短髮怎麼系啊!不過卞寄秋的頭髮很好看,咱們田家堡的姑娘,沒有不羨慕的。」
「怎麼個好看法?」
「又黑又密。」
「卞寄秋的身高是多少?」
「和我差不多。」
「你的身高是多少?」
「一米六七——往上走一點。」
歐陽平的心裡咯登了一下,他的眼睛不約而同地和小曹交匯在一起。
歐陽平之所以抓住女知青卞寄秋不撒手,是因為知識青年在職業上具有不穩定性和不確定性——「插隊知青」,不是偉大的時代,是絕對發明不出這種特殊的職業的。文革後期,有相當一部分知青完全脫離了地方的監管——他們在農村和城市之間來去自如,在當地人的記憶裡面,這些人是屬於來無影去無蹤的一類人。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卞寄秋是今年春天回城的。不管是哪一個知青,他們有相當一部分時間是生活在真空裡面的,有真空的存在,那麼,在田家堡人的記憶中,就一定有空白。歐陽平想知道這些空白的後面有些什麼東西。
「卞寄秋家在哪裡?回城之後,在什麼單位工作?」
「這我們不知道。這些知青,說走就走,林靜是昨天早上走的,他爹來接她的時候,我們才知道。在這之前,誰也不知道,誰都沒有想到,她爹是部隊的大首長。怪不得我們公社的彭書記想讓林靜做彭家的兒媳婦,她不願意呢?」
歐陽平知道,當時,有不少插隊知青,前途無望,家裡面有沒有什麼背景,就糊里糊塗地在農村尋找自己的歸宿。
「沒有人知道林靜的父親原來是部隊幹部嗎?」
「林靜從來不提自己的父母,她到我們田家堡的時候,他父親在在干校勞動改造呢?如果她們不勞動改造,林靜也不會跑到咱們田家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