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梅,是誰啊!」院子裡面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有什麼話——咳——咳——有什麼話——咳,到院子裡面來——來說——咳——咳咳。」老人的聲音有高低兩個音階,說話的聲音比較低,咳嗽的聲音比較高。力道也不一樣,說話的聲音有氣無力,咳嗽的聲音力竭聲嘶。
阿梅推開院門,把歐陽平他們讓進院子:「公安同志,請進。」
歐陽平暗自思忖:楊科長對死者年齡的判斷很可能是正確的,童大麗夫妻倆不願意陪同志們到棲霞鎮來,阿梅之所以對童大麗態度冷淡,大概和二麗到劉家接種有關,估計是在接種的過程中或者接種之後出了什麼問題,這種問題又不能明說,作為倪家,如果不是肩負傳宗接代的任務,絕不會做出這樣的選擇,做出這樣的選擇之後——準確一點說是知道這件事情以後,又多少有點後悔——折畢竟是有辱門風和祖宗的事情——這畢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從表面上看,倪家終於後繼有人,但在血統上還是影響了血統的純潔性。
倪家的目的是接種,目的達到了,媳婦和劉大山的關係就結束了,二麗和劉大山既然能碰撞出孩子,自然會在生活中捧出火花來——這是非常容易的事情,兩個人畢竟同床共枕了一段時間,產生一點感情應該是不可避免的事情。所以,兩家斷絕了往來。現在看來,就不是這麼回事情了,倪家並不知道二麗到劉家溝借種的事情,這種事情,處理不好,後果是會很嚴重的。
其實已經用不著再見童二麗了,因為院子裡面的晾衣繩上掛著一長排小孩子的尿布,歐陽平還聽到了屋子裡面嬰兒「依依呀呀」的聲音,中間還夾雜著母親哄孩子的喃喃細語。
但為了慎重起見,歐陽平還是決定見一見童二麗:「姑娘,屋子裡面哄孩子的女人是你嫂子嗎?」
「是我嫂子。」
「是二麗——她沒有出事啊!」
「大嫂,你不要著急,姑娘,我們想見一見你嫂子。」
「你們到底有什麼事情,怎麼會找上我嫂子。」阿梅掃了一眼童大麗:「一家人剛剛消停下來。」
怎麼說呢?還真不大好說:「我們只要見一面。我們接手了一起兇殺案,根據有關線索,我們找到了這裡,如果能確認此人不是你嫂子,我們還要尋找新的線索。」歐陽平從李文化手中接過照面,遞給了阿梅。
阿梅接過照片看了看:「好吧!你們在堂屋坐。」
大家跟在阿梅的後面走進了正屋,大麗隨阿梅進了東廂房。
不一會,從東廂房裡面走出一個女人,身高和長相與童大麗差不多,也是一頭長髮。童大麗跟在後面。歐陽平沒有聽到姐妹倆說過一句話。
剛準備談話,從門外走進一位年已古稀的老太太,弓著腰,瞇細著眼睛,走進堂屋,眼角裡面有一些渾濁的東西。老人的頭髮全白了,棉衣的扣子只扣了一個。
童大麗上前一步準備攙扶老人,老人抬起頭看了看童大麗,她大概認出了對方,突然將童大麗的手甩開了:「都是你們做得好事,要不然我兒子也不會——」老人哽咽起來。
這時候,大家才看到堂屋的長條幾的上方掛著一個鏡框,鏡框上方耷拉著一條帶花形的黑布,鏡框裡面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人的畫像,這大概就是童二麗的丈夫倪木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