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升至頭頂時,天空突然烏雲四起,轉眼間,白日如夜間一樣漆黑。一聲響雷過後,暴雨傾盆而至。一時雷電交加,狂風大作。
婉貴人重新換上了橙色羅衫,衣裙上畫滿雲霞紋彩;長長的黑髮盤成高髻,髻上流蘇閃閃,珠花顫顫;她拿起眉彩,對鏡畫了朵精緻的梅形花鈿於眉間;又讓容梅為其描了淡淡的妝容。
所謂柘枝初出鼓聲招,花鈿羅衫聳細腰。對鏡自攬,顧念琳望著鏡中的窈窕美女,很是滿意。暗想:一個二十六歲的女子,能將青春再來一次回到十七歲,這種福氣也不是人人能有的。
這樣一想,突然意識到,來到這裡已快一年了,那麼她今年是十八歲?多好的年齡啊,在現代時,她十八歲在做什麼?啃書本!而現在呢?她嫁了人,還與一幫女人爭風吃醋搶一個老公,這種以往只能在電視或小說裡才能看到的東西,她想都沒想過,有朝一日,能親身經歷。
容梅站在身後,不斷點頭微笑,目光裡充滿了羨慕之情。「主子,您這樣打扮真漂亮,其實您膚色白晰,穿紅色才是最漂亮的,可惜......」
「可惜本宮不是皇后,是麼?」婉貴人見她不往下說,便笑著替她說完了,說這話時,神色極是輕鬆自然,絲毫不怕被誰聽了去。
主子的大膽,容梅已深刻領教過了,此時為免宮人作亂,便刻意叉開話題,「主子,午膳您想吃些什麼?奴婢吩咐廚子做去!」
提到吃,婉貴人馬上想到重要之事,遂看了窗外的暴雨,點頭笑道:「對,午膳,本宮得早早吃了,好存足體力,既然這天上的狂風暴雨來了,想必後宮這場惡雨馬上就要開始了,容梅,即刻去廚房,有什麼吃的就端什麼上來!」
容梅臉色一緊,趕緊應了轉身就要出去,卻見玉萍端了食盤笑吟吟地進了來。這些時日以來,玉萍還是第一次笑,只見她將食盤在房中的桌案上放了,雙手向婉貴人比劃了幾下,先是指了指食物,後又伸手向著端陽宮的方向比劃。
婉貴人這才恍然大悟。玉萍畢竟是跟過兩位皇后的人,論心思,遠遠要超了容梅去,甚至自己這個做主子的也未必是她的對手!原來她早已看出了後宮即將有一場惡鬥,所以才早早地準備了食物,好讓主子吃飽,全力應付那些不懷好意的人。
婉貴人在桌邊坐下,伸手用力握了一下玉萍的手,堅決而自信地道:「玉萍,你放心,被害的是你的主子,可她更是本宮的姐姐,本宮視她為親人,這個仇,由我們這些未亡人一起來報!」
玉萍的眼裡一下滲出了淚水,但她卻笑著重重地點了點頭,婉貴人便又喚了容梅過來一起坐下,三人就著簡單的飯菜一陣胡吞亂咽。
剛一放下碗,宮外就傳來奴才的通報聲:皇帝宣旨,各後嬪妃火速趕往端陽宮!後宮的暴風雨終於來了!主僕三人相視一笑,繼而站起,義無反顧地出了寢室,打傘朝端陽宮而去。
一路狂風暴雨,到了端陽宮才知,所謂的各宮嬪妃不過指的是二貴妃、四妃及幾位嬪主而已;貴人一級別的,就只得婉貴人。不用想也知道這樣做的用意是什麼!
龍允軒見她主僕三人一身雨水,心疼之意顯露無疑,用責備的聲音喚了一聲琳兒,便欲走上前來。「皇上?」猛不防,身後皇貴妃一改往日溫文爾雅的性格,微怒地喚了一聲。
龍允軒身形定住,遲疑了幾秒,終究還是迎上前來,扶住正要行參拜禮的婉貴人,斥責道:「這麼大的雨,為何不傳轎?」
婉貴人裝作少根筋、對方才裡面的情形絲毫不放在心上的樣子,倚著他高大的身子,任皇帝牽了自己的手,答:「皇上傳得急,何況這大風大雨的,轎夫奴才也是人,我怎能讓他們冒雨為我抬轎呢?」蘭妃因皇上宣旨,只好從佛堂出了來。此時她早已準備了干的毛巾,待皇帝入座後,即將之不動聲色地遞給了婉貴人,趁著沒人注意時,又悄悄握了一下她的手,然後與她相視一望。只這一眼,蘭妃心裡的石頭落了地,暗中長長舒了一口氣。
一旁的皇貴妃見此,面上閃過一絲不屑,即而朝皇帝說道:「皇上,既然人已到齊,咱們便開始吧?」說著,眼神有意無意地看了婉貴人一眼。
龍允軒不語,顧自沉思了一下,然後抬頭看著婉貴人,用勿用置疑的口吻對她道:「婉貴人,在開始之前,朕還有話問你,你且跟朕出來一下!」邊說邊站起了身子,向宮外而去。婉貴人聽言便乖乖跟在了他身後。隱約間,聽到殿中關節卡卡作響的聲音,依稀感覺正是皇貴妃。婉貴人心中發笑,暗道:章雅真,你終於忍不住了!
因為暴雨的緣故,此時宮裡的奴才全都站到了殿裡。宮外高簷下,龍允軒站定,轉身問向他走來的婉貴人,道:「琳兒,告訴朕,如果皇后是藍貴嬪等人所害,那麼你是否會不計一切代價向她報復?」
婉貴人一愣,即而激動地反問他:「是麼,皇上,您說得可是真的?皇后真是她們所害,您查出來了?」
皇帝搖了搖頭,說:「朕只是說如果?」
「皇上這樣問我是什麼意思?」婉貴人冷下了臉,語氣與表情變得極度冷淡。
龍允軒心中哀歎,說:「琳兒,難道你還沒感覺到嗎?裡面的情形是針對你的!以前,朕誤會了你多次,但這一次,雖然朕失去了親骨肉,可卻從未有過的清醒,朕不想再被人牽著鼻子走,更不想再讓你我之間的感情受挫,朕現在只問你,藍貴嬪肚裡的孩子,你有沒有做過半點手腳,你看著朕的眼睛回答朕!」
婉貴人點了頭,說:「好,那如果我答了,皇上你會信嗎?」龍允軒毫無遲疑地將頭重重點了一下。婉貴人心裡安慰,經過了這麼多的波折,皇帝終於學會了信任自己的愛及別人對他的愛。此時遂大膽迎視著皇帝的眼,吐出二字:「沒有!」
龍允軒緊繃著的神情一下舒緩了開來,長長吐出一口氣後,但還是試探著問:「為什麼?歷來後宮裡的嬪妃明爭暗鬥,猶以加害未出世的皇室血脈為最,難道琳兒從未想過要這麼做麼?」
婉貴人不屑地冷哼了一聲,說:「我本身是個醫者,醫者的道德是救人,而不是害人;稚子無辜,這是我與她水恨藍之間的恩怨,關她肚裡的孩子什麼事?何況我愛皇上,她肚子裡是你的骨肉,我怎能忍心?」
龍允軒眼神柔了下來,說:「知道朕為何要將你事先帶出來問話麼?就是因為晚間你的所作所為感動了朕,朕不相信那樣一個盡心盡力救人的琳兒,會是殘害稚子的兇手!」
「只是皇上的孩子最終卻......唉,下手的人真的太狠了!」婉貴人面上一陣不忍,想起那還未出世便絕了氣的孩子,心裡一陣陣怒意湧上心頭:章雅真,這一定是你!想到這裡,又問:「皇上,如果她們要害我,接下來我要如何?」
龍允軒微微一笑,說:「待會兒或許你要受些氣,但琳兒,請你為朕忍耐,這一次朕要徹底將那背後做手腳的狠心人揪出來!」
「如果是皇貴妃呢?」
龍允軒怔了一下,但還是堅決地說:「朕絕不輕饒!」婉貴人鬆了一口氣,又跟在了他的身後走進殿來。章雅真的眼裡都快來噴出火來。這個時候,她的忍氣吞聲已徹底沒了必要,因為不管如何,這個後位她都坐定了,如果說她還有什麼障礙的話,那就只有眼前這位婉貴人了。唯今之際,只有除去了婉貴人,她才能安穩地坐在那張後位上,才能實現更多的願望。
本來她也可以悄悄地除掉她,可是這顧慮太多,一來宮中自前幾次刺客事件後,守衛增加了幾倍之多,讓這個皇宮變得牢不可破;二來,要想讓皇上不至於事後算帳,唯有讓他親手殺了婉貴人,就像當初的李淑媛一樣。「皇上對婉貴人的感情真摯感人,真讓臣妾羨慕;只是如果讓皇上您知道這婉貴人並不珍惜皇上的愛,反而對您的親骨肉下了手,未知皇上是否會寒心?」皇貴妃那張漂亮的臉蛋上此刻冷如冰霜,說出的話更是讓人冷到了骨子裡。
殿中數十位嬪妃一聽這話,頓時皆都輕輕『啊』了一聲,繼而小聲議論了起來。龍允軒心裡一陣刺痛,蹙起俊眉,喝道:「皇貴妃,藍貴嬪的孩子沒了,朕是很傷心,可並不想就此胡亂冤枉人,你說是婉貴人害了藍貴嬪的孩子,可是證據呢?況且昨夜婉貴人如何搭救藍貴嬪母子的,你當時不都在場看著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