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容滿臉不平,答:「太后,她能不立刻搬進去嗎?一個低賤的民女突然麻雀變鳳凰成娘娘了,這會兒怕是一刻也不能等了吧?太后,奴婢真是不明白,後宮中的那些妃子都沒給皇后好臉面,太后您為何就要給她那個所謂的『義妹』那麼高的榮譽?」
太后極不耐煩地瞪了她一眼,說:「那種情況下,哀家還能藉機壓制她嗎?你沒看到皇上一副勝券在握的表情?怕是哀家再不決定,他就能搬出一大堆理由來給她更高的位分!」
佩容想想也覺在理,但這口氣她是如何也嚥不下去的,自打顧念琳一進宮的那日起,一股無形的怨氣便壓在了她的心頭。原因就是她年輕時家世本來也不錯的,可是選秀過後,她卻只能留下做一個宮女;這一幹就是一輩子。所以,她忌妒一切命比她好的奴才。這些年來,只要哪個奴才過得比她好,她就會想法設法將她弄出宮,送進勾欄之地。如今顧念琳身世不咋的,竟然一進宮就受到了方方面面的恩賜,她當然是做夢都想著除了顧念琳。
「可是太后,您就真能放任她得意?」佩容開始極盡挑撥之能事。太后冷哼了一聲,道:「不用心急,自然會有有人收拾她!」說完,又暗自笑了,說:「連皇后都站出來了,這個後宮還真是越來越熱鬧了,哀家就等著看她們好戲上演!」
紫秀宮裡,雲妃一手輕撫著肚子,一手倚著門欄,眼神定定地望著院中的那顆老槐樹發呆。皇后出宮了,為了那個卑微的顧念琳,她竟然走出了柔儀殿,竟然在太后面前大發闕詞。對於雲妃來說,這不是件好事;雖然她從不認為皇后會是自己的對手,可是她畢竟是皇后;一邊是皇后,一邊是皇上在意的女人,皇后與顧念琳聯了手,後果會如何,雲妃還真不敢早下妄論!
此時雲妃能做什麼?她想到了聯手。雖然她的背後有太后撐著,可是她明白得很,太后並不是真的喜歡自己,她待見自己只是因為父親是右相的緣故。可是父親已經老了,如果有一日他不再是右相呢?太后還會給好臉色自己嗎?不會,也許到那時,她這個雲妃就形同擺設,成為後宮裡最可憐的主子。太后指望不上,皇上...想起皇上看顧念琳與皇后的眼神,她的心突然痛了起來:為何皇上不給我這樣的眸子?
可是要找誰聯手呢?蘭妃?李昭儀?不行,她們與自己不是一個道兒上的,真要找她們,最後只能是成事不足,壞事有餘,聯手的最終後果只能是兩敗俱傷,自食其果,反倒白白便宜了皇后那黨人。那麼,偌大的一個後宮,難道就真的找不到一個與自己志同相合的人了嗎?雲妃有些悲哀,更有些愧疚。突然,藍貴嬪的臉在她腦海裡一閃而過。
雲妃眼前一亮,大力地拍了一下手,暗道:我怎麼就沒想到她呢?她一喜,就欲轉身進屋,可是就在轉身的一霎,她又為難了。藍貴嬪與顧念琳在宮外就認識,論到情分,她們二人遠遠比自己深厚,水恨藍有可能與自己合作對付顧念琳嗎?她將藍貴嬪進宮後,與顧念琳有關聯的事全想了一遍,最後還是否決了這個想法!莫說她並不瞭解藍貴嬪這個人,單說上一次她到端陽宮裡的一鬧,就已經與水恨藍結了仇,這個險,她是無論如何也冒不起的。
「娘娘,夜裡露水寒重,您還是進屋吧?」不知何時,翠連已不聲不響地來到了她的身後。
雲妃點了頭,扶了翠連伸過來的手,慢慢走進了寢宮裡。「翠連啊,最近宮裡發生了太多的事,本宮這心啊,著實慌得很!你說,本宮該如何做呢?」
翠連將雲妃扶至寢室裡的臥塌上坐了,然後不著痕跡地答:「娘娘,您身懷有孕,如今最應該做的就是好好安胎,以平安產下小皇子,至於別的,娘娘就讓她們鬧去吧!」
雲妃如當頭一陣棒喝,頭腦瞬間清醒過來,「對啊,本宮怎麼就沒想到呢?想那蘭妃等人的性子,她能按兵不動嗎?翠連啊,本宮身邊有了你,著實省心了許多!」
翠連榮辱不驚,婉爾道:「娘娘,旁觀者清,當局者迷,可能說得就是這個意思吧!」
「對對對,本宮就是太過緊張了!幸好翠連你及時提醒,好,本宮就看她們如何鬥!」雲妃笑得很陰險,很得意,彷彿勝利已然屬於她了。「翠連,吩咐下去,讓宮裡的奴才這些日子打起精神來,給我盯緊了!」
「是,奴婢懂了!」
「再有,昭陽宮那裡多派幾個人手盯著,章雅真這女人表面上一副與事無爭的模樣,實則城府深厚,詭計多端,狡猾得很!」
翠連有些驚訝,「娘娘,您不是一向說雅貴妃膽小怕事,遇事只會唯唯諾諾嗎?這怎麼又......」
「你不懂,今日寧壽宮裡,她章雅真的狡猾可露了餡,那推拖抓毛病的本事本宮可終於見識到了,再想想這些年來,她平步青雲、穩執鳳印,本宮算是清醒了,這後宮真正厲害的女人不是蘭妃,也不是本宮,而是她章雅真!」雲妃恨恨地說著,第一次嘗到了被人牽著鼻子走的侮辱。
翠連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繼而問:「可是娘娘,您以前不是還說過,雖然她大權在握,可皇上只拿她當報復、洩憤的工具,說她成不了大事的嗎?」
「錯了錯了,我們都錯了,或許那根本是她章雅真的一種愛好,她喜歡被皇上那樣,只是我們卻全被她騙了!」雲妃越說越覺得自己的推斷在理。此時,她將所有的過往在腦子裡過濾了一遍,最後認定:她該重新審視雅貴妃跟皇上、跟這後宮裡每一個人的關係了。
翠連一驚,另想到了一事,趕緊道:「既然如此,娘娘為何不找雅貴妃聯手?」
「這......」雲妃突然被問住了,在房中走了幾圈,最後搖頭說:「現在還不行,本宮還不能確定這事!」
「可是娘娘,萬一您的推斷都是對的,而蘭妃她們搶在您前頭下手了,那可就糟了呀?」
雲妃突然有些慌了,煩了,瞪了翠連一眼,喝道:「你這丫頭,剛誇你幾句,你就不知深淺了,瞧你這一驚一乍的,本宮的頭都快被你攪渾了,退下,本宮要好生想一想!」
寒雨連江夜人吳,平明送客楚山孤,一場秋雨來得突然,徒增了儲秀宮的孤寂。想起昨日送皇上走時,他還對自己情意綿綿,可是一轉眼他卻......蘭妃深深地歎息了一聲。後宮中的女子,人前你可以扯高氣揚,驕橫跋扈;可到了夜裡,特別是這種秋雨綿綿的寒夜,任是鐵打的心也終將一寸寸被溶解殆盡。男人是君,是你的,也是別人的;今日是妃,他日也可以是鬼,一切的一切誰能保得它一世平安?
披了拖地長紗衣,蘭妃眉間帶著深深的愁意踱到了亭院中,向永和宮的方向遙望。今夜,她所愛的男人再次移情別戀,寢在了那座宮殿裡。從此,她的男人又多了一個溫柔窩,從此,她又多了一個強勁的對手。鬥,她累了,前所未有的累!脫去了滿身象徵著身份的累贅,此時的她不再是白間那位高貴的主子,她只是一個等愛卻等不來的可憐女子。
「姐姐,您怎麼一人在此淋起雨來了?」蕭郁曼急急過來拉了她就欲往屋裡走。
蘭妃輕輕甩開了她,說:「妹妹,你看這雨是不是也懂情?不然,好好的,它怎麼突然就流淚起來了呢?」
「姐姐,颳風下雨乃天氣之正常現象,您之所以會覺得它在流淚,這完全取決於您心裡的落寞,姐姐向來豁達,皇上多情又不是一回兩回的事兒了,如今只不過多了一個貴人,您須得著如此傷感不振嗎?」惠貴嬪有些生氣,更有些無奈。
蘭妃搖了搖頭,淒涼地笑道:「妹妹,姐姐何償不知這些道理,可是這一次不同,皇上那樣為她爭取,為了她甚至請出了一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皇后,這些難道你一點都不在乎嗎?」
「我在乎,可是在乎有用嗎?他是皇上,這天下的女子都是他的,他要誰,我們干涉不了,姐姐,聽妹妹的,快快回屋吧,可別為了那個女人淋雨傷身,不值得!」惠貴嬪半勸半拉,終於將蘭妃拖到了寢宮裡。
待將一身濕衣換下後,蘭妃才回復正常,此時奇怪地問:「郁曼,這夜黑雨密的,你來我這做什麼?有事不能等到明日再說嗎?」
惠貴嬪尷尬地答:「我睡不著,所以......來找姐姐說會兒話,今夜就寢在姐姐這裡了!」
「你喲,還像小時候那樣呢?」蘭妃寵溺地戳了一下妹妹的鼻尖,心裡卻是感歎連連。說到底,妹妹何償不與自己一樣傷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