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春宮,同樣的場景。王貴妃也是每日坐在佛祖面前誦經,昏黃的燈火下,只是一副蒼老的,鉛華洗去的容顏。
翠玉陪著娘娘,只是看著娘娘此時又何嘗不是一個可憐之人。「娘娘,這夜深了,雖然大雪已經停住。可是依然過於寒冷,我已經把火爐升了起來,娘娘還是去睡吧。」
她起身無奈的搖了搖頭:「我不睏,在這個關鍵的時刻,我怎麼能睡去。太子的病一直不見有好轉,我這個做娘的又怎麼能心安理得睡去。此時只能希望佛祖能夠保佑我的兒子,能夠度過危險。我就算是明日以死謝罪。也算是有些安慰了。」
翠玉在爐火中添了一些炭,讓這屋內的溫度再升高一點。王貴妃依然跪在佛祖面前,一遍一遍的誦經。同樣也是一些祝福的話,只是希望佛祖還能有些慈悲分給自己。
此時正值元宵佳節,宮內一片熱鬧繁榮的景象。
每個宮殿上都掛滿了各種色彩和樣貌的花燈,風雪也看在這人世間還有些溫暖,在這個節日也停住了蒼涼而悲傷的雙手。月亮皎潔如玉盤,懸掛在東方。整個皇宮都被這潔白的月光覆滿,瓊樓玉宇之間都有綵帶相互連接,上面掛滿了燈謎。
字字蘊含著各路行人的琢磨與情誼。也許在此刻,這相互之間才會存在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宮女太監也隨著各宮的主子,一同走出這幽閉的門庭。
提著花燈,露出許久未能綻放的笑容。猜著燈謎的時候,或許也會思念不在身邊的另一半靈魂。幾個小皇子歡快的放著煙火,純真的笑臉映照著,旁邊紅潤佳人的臉龐。匆匆閃過的煙火,會刺痛久違的光亮。黑暗並不可怕,只是指路人是否還在前方等候。
皇上漸漸睜開眼睛,看著遠處天空燦爛的煙火,露出青澀的微笑。杜康妃早已經把元宵下入鍋中,升騰的白色水汽,趁著昏黃的燈火,顯得如此溫婉動人。
「杜康愛妃看來早已經下好了元宵,就是等著朕能再次醒來。」他用盡自己全身的力氣,漸漸的從床上下來。她轉身,連忙去扶著皇上:「皇上,怎麼能起來,這天氣還是太冷。臣妾去拿裘衣來。」衣服就放在不遠處的椅子上。
只是有些慌亂,杜康妃被小凳子絆倒,沉重的摔在地上。他慢慢的起身,走向前,扶起她。只是憐惜的看著:「一定摔疼了吧。看看你還是如此粗心。」
她起身的時候已經淚水漣漣:「臣妾不記得有多久,皇上沒有再扶過臣妾的手臂。如若回想應當是當年臣妾還是一名普通的宮女的時候。那時候的皇上,還是個皇子。一切都已經這麼遙遠了。如今皇上身患疾病,可是此刻扶起臣妾,臣妾覺得更是幸福。」
她連忙把這裘皮大衣披在皇上身上,「此刻不也是很好,就算今日我遠去黃泉,也會含笑。此生所愛之人能在身邊守候。也是朕的幸福。只是朕從前不懂得珍惜。」
她用纖細的手臂指向天空:「皇上,您看,那北斗星上最亮的一顆便是皇上。自從臣妾與皇上疏離之後。臣妾每晚都會看著這顆星星。想起種種過往。雖然會有怨恨,可是內心總會有滿足的微笑。」
元宵已經煮好,她拿起湯勺盛了兩個放進碗中:「皇上,嘗嘗看看。是不是和當年的味道一樣。」他只是微笑,拿起湯勺盛起一個放進嘴裡,還會有些燙嘴。
杜康妃用口中的氣息吹了幾下一片白茫茫的霧氣,浮現在兩人之間。像是隔了一生一世。可是四目相對之時,又如此溫暖,如這氣息在不斷圍繞。
皇上手中的湯勺滑落下來,頃刻間失去了任何可以站立的力量,重重的摔在冰冷的地面。他的長髮在風中有些凌亂,只是在這落地的過程中卻說:「還是和當年一樣,幸福。」
她緊緊的抱著皇上的身體,眼淚抑制不住的流下:「皇上能不能不要走,臣妾捨不得。」
這淚水撒在這裘皮大衣上,瞬間綻放出無數透明閃光的花朵。
點綴著昏黃而迷濛的房間。皇上的喘息聲越來越重,盡力舉起自己的手臂,輕輕的拭去她臉上的淚水:「此生這樣死去,也算是我的福分。只是又要再讓你傷心了。可是要答應朕,就算是朕離去了。也要好好的活著,為朕的江山,為裕王活著。」
她已經啜泣的說不出任何言語,只是不停的點頭,她低頭撫摸著他蒼白的臉龐。這容顏讓人心疼,依稀可見,那劍眉星目下的輪廓,曾經年輕時,俊美如畫中走出的少年。
他緩緩的閉上了眼睛。眼角的淚水滑落出來,也許是此生最後一滴眼淚。可是卻是帶著幸福離去。杜康妃緊緊的抱著他,就像從前她一心想守護的皇子一樣。可是這溫暖的環抱也算是生命的末日。
李公公走了進來,眼睛早已經溢滿淚水,連忙跪下:「皇上駕崩了。」起身時只是不斷的抽泣。
杜康妃拿出皇上交給他的聖旨交給李公公:「這個是皇上臨走時,托付於我的聖旨。說是皇上走了以後才可打開。今日你就當著乾清宮守候的大臣的面前,宣讀出來。也算是皇上的遺詔。」
李公公含著眼淚接過聖旨,走到乾清宮,眾大臣,早已經在此守候。在皇上的傳召下,眾臣已經在此守候兩天兩夜。
「聖旨到。」李公公一如平常的喊著,可是今日卻顯得有些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