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龍袍加身,儀態非凡,那清俊貴氣的模樣和李左尋所差無二,只是那神情卻冰冷地猶如萬年寒冰一樣,他細長的指節撫摸著自己大拇指上的那枚扳指,低聲道:「你……愛上他了?」
皇帝言語便知旁邊還有一人,那是一名女子,她一襲紅色宮服,從衣服的品階看,便是後宮皇恩萬寵的皇貴妃服飾,繁複層疊的衣衫,無不透著她的高貴和尊榮,纖腰細細,不盈一握,只是她並未像後宮嬪妃一樣,將自己的頭髮盤成時下流行大髮髻,而是披散在肩頭,那一頭奪目的火紅色頭髮便瞧得出這個女子並非中土血統的女子,而且還大有來頭呢。
果然,當女子微微側首時,那深邃的眉眼,高挺的鼻樑,小巧的鼻樑都昭示著她是一個異族人。
酒色的瞳仁閃著萬般琉璃碎玉的色彩,只是同樣劃過一抹冰冷的神色。
面對皇帝的質問,她並沒有搭話。
皇帝半盒雙眸,鳳眸中的神采在一瞬間被晦暗所代替,他看著她的眼神猶如獵鷹看著地上狡兔,帶著萬般愛憐卻又透著陰如骨髓的怨恨。
良久良久,他才道:「你不能愛上別人,你是屬於我的!」他走到她的面前,複雜的神色不改,只是在面對她面龐的那一刻,似乎回憶到了什麼,皇帝硬冷的表情突然柔和,他漂亮的手撩開她火紅曲捲的髮絲,露出她潔白修長的頸項。
那樣白皙的膚色在外族裡也是少有,白得如在牛奶裡浸泡過一樣,光滑細膩,沒有一絲瑕疵。
「往日的夫妻恩情,你不能忘記……」皇帝柔聲道,如畫的眉目舒展,鍥著萬世繾綣與纏綿,他柔潤的唇輕輕吻著她美麗的脖頸,「如果……你願意,我讓你做我的皇后,我會遣散後宮的所有女子,我昭告天下,只有你,才能和我站在同樣的高度俯視芸芸眾生!只要你……願意……」
低垂的眉目下是能將世間任何女子溺死在其中的寵愛和溫柔,被萬人仰視的皇帝面對自己心愛的女人也不過和任何一個普通男子一樣,只是……皇帝似乎忘了,只有一個女子她不同於世間任何女子,因為她是神,神一樣的存在。
她所想得到的或許不是一個男人承諾給她同樣高度的身份,而是一份不變的真心。
於是她的唇角勾起一抹笑容,妖冶和耀眼,卻不帶任何表情。
皇帝將這樣的表情收在眼底,猛然放開自己的手,溫柔的神色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眉宇間的殺氣和暴戾。
「好,好的很,以前你最在意的事,我現在終於了兌現承諾,可是……你似乎已經不在乎了呢?變心了是麼?」倏地一聲,皇帝抽出腰間的佩劍,寶劍的寒光刺痛了所有人的雙眼,他手臂一揮,劍尖指著她身後的一個方向,一字一句道,「人心叵測,我身為皇帝也管不住誰的心變了,這樣好得很,可是……你,我的妻子,你的變心讓我很不高興,既然你為了那個下賤的奴隸變心讓我痛苦一輩子,我也要讓你痛苦一輩子!」
劍尖指向的那人是一名男子,他有著近乎完美的側臉,凸浮有致,俊美逼人,猶如覆了一層咒語,魔魅冰冷。
只是他的一隻瞳仁是藍色的,初看,像一顆無雜質的明珠,冰澈清幽,再一望,卻黯如深淵,有一抹化不開的沉鬱在眼底流竄,而另一隻眼睛是金色的,妖冶邪肆,因為準備迎戰的狀態下金色的瞳仁變成了一線瞳仁,像猛獸一樣犀利。
「怎麼?」女子終於開口,她的聲音宛若天籟,不過是普普通通的一個問句,卻讓旁人覺得在欣賞仙樂一樣,動聽悅耳,婉轉清脆。「你想殺了他?」嘲諷的笑容在她唇邊漾起,那樣絕美高貴,宛若剛盛開在八月份的蓮花。
「這……毋庸置疑!」皇帝已然運氣,寬大的龍袍在他的身上因為真氣的遊走而獵獵作響。
「有我在!誰能在這裡動我不讓動的人!」女人說話優雅緩慢,似乎只是短短一句話,就化解了此事劍拔弩張的氣氛。
皇帝聞言,指尖幾不可聞的顫抖,勉強支撐的強悍在聽到自己的妻子這樣袒護另一個男人時猛然崩塌,他將手中的劍收回,猛地釘在了牆壁上,神色淒苦地握著女子的雙肩,面對著他:「你不能這樣對我,難道你真的都忘了我們昔日的恩情了麼?難道我對你不夠好麼?難道我的這顆真心就比不得他的真心麼?為什麼……為什麼……我這麼用心對待你,我恨不得把世間所有的好都給你,可是……你為什麼到頭來是拿你的變心來回報我,為什麼?」
女子垂下眼眸,似乎也回憶到什麼,面容變得不再冰冷,而是很平靜,她長長歎了一口氣,蔥白的手指緩慢地撫上皇帝因痛苦而扭曲的俊面,輕輕地說道:「我累了,我真的累了,以前我喜歡和你並肩作戰的感覺,每每想到能和你坐擁萬里江山我都興奮地不能自已,可是……到頭來呢……人心不足蛇吞象,我還想要的更多,我想繼續站在沙場上,我想繼續為你擴充國土,我知道我早晚有一天會死在我的慾望上的,所以我真的累了。」
「那我們不打仗了,也不擴充國土了,跟我回去,和我一起治理這個國家,好不好?」皇帝近似乞求的語氣閒散在空氣中,卻久久沒有得到回應,時間再留著,得不到答案的男人焦急地額前沁出了冷汗。
「對不起!」她道。
「不,我需要的不是這句話,是你還愛我!」皇帝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倔強地吼了起來。
「謝謝你這麼多年還照顧著我的族人,我這次真的要離開。」
「你去哪?」
「去一個平靜的小村莊,那裡或許有海有樹林,總之很美。」
「哈哈哈……」皇帝就像聽到了時間最好笑的笑話一樣,突然爆發出一陣大笑,「哈哈哈哈……」他的笑聲越來越大,聲音也越來越淒厲,「你,你這個女人,我給你獨享一人的後宮,我給你集萬千呵護於一身的寵愛,我給你世間最好的東西,就連我這的心也毫不保留給了你……可是,可是你竟然要和這個奴隸去做一個普通人,你……你……」笑聲變了調,可怕地猶如黑暗中的夜梟,皇帝怒火中燒,霎時抽出插在牆壁上的劍,「朕……今日就要殺了這個賤奴。」
皇帝言語的同時,劍尖卻是朝著皇貴妃的方向刺過來。
「嘶」地一聲武器沒入血肉的聲響,長劍直直地貫穿了一個人的身體。
「阿域——」
「摩鳶——」
怎麼會這樣?
索婭驚駭地捂著嘴巴,就在這個皇帝抽出寶劍刺向那個女人的瞬間,藏在陰影裡的身影撲了過來,竟然是兩個身影。
而此時,這兩個身影晃動著,大有彼此重合的趨勢。
這到底是什麼情形?
摩鳶小心地吐氣,緩緩地回頭,看見了淚流滿面的索婭,努力扯開自己的唇角,輕聲道:「索婭,你沒事……你沒事就好!」言畢,摩鳶轟然倒地。
索婭趕忙跑了過去,將躺在地上的摩鳶抱在懷中,準備去看傷口的時候,又發現了一件古怪的事情,剛才明明有一把利劍插在摩鳶的左胸口上,可是……現在胸口上什麼也沒有。索婭抬頭四處望了望,也沒有她剛才躲在角落裡看到的皇帝皇貴妃和奴隸的身影。
就在剛才,索婭不知道自己觸動了哪個機括,她順著背後的石頭滾落在一個洞內,洞內燃燒這火把,非常亮堂,但讓人膽寒地是,索婭自一踏入這個洞內,就聽到遠處有隱隱的吵架聲,索婭不由自主地想起當時在南嵐國被仇容囚禁的時候,也是進入了一個洞,聽見了有小孩的哭聲,但索婭想了一想,說不定同是避雨的人不小心掉進這個洞裡了呢,她決定上前一看究竟,如果真的是其他人的話,那麼也能商量著怎麼走出去。
順著聲音走,索婭就看到了剛才的那一幕,皇帝大怒一劍刺中了神的守護!
雖然現在摩鳶的左胸口沒有刀劍,但是索婭記得四天前的黑夜,焱皇可是一劍刺中了那裡,左胸口是心臟的位置,為什麼摩鳶還能活著?
索婭想開口詢問,但見摩鳶剛才費力的那幾句話已經消耗了他的精力,此時正躺在自己懷裡閉目調息。
摩鳶的身體溫度較常人更冰一下,索婭是知道的,而此時摩鳶的體溫更是低得有些離譜,她將摩鳶的手放在自己的手中暖,可是半晌只能讓自己涼下來卻還是暖不熱摩鳶,她又不敢將摩鳶摟得太緊,生怕又觸動了他的傷口。
「摩鳶……」
索婭輕輕喚了一聲摩鳶,摩鳶的蒼白地如一層紙,抖了抖唇,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知道摩鳶只是力竭在休息而不是昏厥,索婭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