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索婭已經知道壽虎就是摩鳶,所以摩鳶在索婭面前也不避諱而睜開雙眼,但摩鳶發現索婭每次看他的時候,總是有意無意地將的眼神遊離在別的地方,而不去看自己的眼睛,摩鳶知道索婭的心結和陰影,再者,金色妖瞳的傳言每一個人都還是害怕和顧忌的,故此,摩鳶又恢復了閉上雙眼的樣子。
在知道壽虎就是摩鳶後,摩鳶曾小心翼翼地觀察索婭的一舉一動,除了不願看自己的眼睛之外,似乎和平日沒什麼區別,依舊愛笑愛鬧,依舊毫不留情地將重活粗活留給自己做。那麼……她是真的開始原諒自己了吧,摩鳶想,也因此放下了心。
這日,摩鳶照例給索婭做好早餐,出門帶上索婭前一晚的囑咐去集市上賣魚。賣完魚之後,摩鳶就在零食小攤販去給索婭買她要的話梅。
「壽兄弟,給你娘子買零食啊。」賣話梅的是一位大姐,因為村子本來不大,再加之蘇雅和壽虎這對奇特的「夫妻」,大家早都相熟了,「要什麼呢?」
摩鳶一向討厭與人交往,尤其對這種市井熟絡的問話他更反感,但每次想到索婭都是一副熱心的樣子,他覺得如果自己不能和這些人熟絡起來,一定讓索婭很難堪,於是他不得不用那種招牌式難看的笑容,道:「蘇雅,想吃話梅,有麼?」
「哎呀,不巧得很,昨天晚上話梅都賣完了,要不壽兄弟買菠蘿干或者香蕉片怎樣,這可是南方才盛產的呢,皇上都未必能吃得上。」大姐熱心道。
「不必了。蘇雅特意囑咐了,只想吃話梅。」
「哦呵呵,壽兄弟你可真是個好丈夫,蘇雅真有福啊。」
面對同時一百個要取自己命的殺手,摩鳶的神情都不會改變,可聽到這句話時……他突然很害羞很尷尬,雖然在這個鎮上,類似於這種話他聽了很多次,可每次聽了還是有種奇怪的感覺。
摩鳶轉身去別的小攤販,剛走兩步,突然想起什麼,回頭對大姐道:「哦,對了,謝謝。」
大姐笑了笑,揮手道:「謝什麼,快去給蘇雅買話梅吧。」隨後又訕訕地收回手,這個相公雙眼看不見,是看不到自己朝他揮手的吧。
摩鳶又摸索著去了一個一攤販,一問,店家回答的還是話梅賣完了。摩鳶心裡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他摸索著去了一家較遠的店內時,詢問話梅還有沒有時,依舊是一樣的答案,昨晚剛賣完了。
為什麼一夜之間這個小鎮的話梅都賣完了,或者……為什麼索婭突然想吃的這個話梅,那麼湊巧的都沒了。
為什麼都沒了。
那心中隱隱的不詳預感突然無限放大,摩鳶出了店門霎時睜開雙眼,一顆藍色的眼球順勢變成了黑色,他顧不得那麼多,足尖點地,咻地一下就躍上了屋頂,幾個起落就朝鎮外的屋子飛去。
小鎮一如往常那樣平靜,集市上是叫賣的店家攤販,路人在中意的攤販停留或者已經開始討價還價,小孩子追逐著蝴蝶跑了半個街巷,就算有人注意到不知從哪裡刮來了一陣風,也沒有人在意一個急速的黑影在房頂上穿梭。
到了家中,摩鳶徑直闖入屋子,當看到索婭挺著大肚子正費力地給院子裡的雞鴨撒食時,摩鳶長長舒了一口氣,看來是自己想多誤會了,他以為這是索婭想逃走而想出來的辦法,提前一夜將小鎮上的話梅都買光了,然後讓自己去買,就趁著這個功夫的間隙,索婭就有了逃跑的時間。
「你……」索婭瞪著眼珠看著摩鳶,眼神瞬時游離不去看他睜著的眼睛。
摩鳶發覺出來,趕忙將眼睛閉上。
索婭氣惱:「我剛是不是眼花了,怎麼看見你是飛進來的?而且……你是睜著眼睛進來的,你該不會剛在村民面前也是這樣吧。」
摩鳶沒有說話。索婭盯著他的手說:「你給我買的話梅呢?」
「沒買到,都說賣完了。」
索婭皺了皺眉,有些不悅:「那算了,話梅也沒什麼好吃的。」
難得索婭有想吃的東西,摩鳶覺得沒買到心裡很愧疚,而且……確確實實不一定是沒有買的,村上的小攤販他還沒看完,只是心裡突然有了索婭要離開的錯覺,才……
「那……我現在再去一趟。」摩鳶轉身就走。
索婭趕忙道:「別睜著眼睛嚇到村民了。」
於是,摩鳶為了給索婭買到話梅,將村上所有賣零食的地方轉了個遍,終於在最東頭的那個小鋪子裡買到了話梅,摩鳶抱著一袋子話梅回到家之後,腦袋中一直迴旋的是索婭接到話梅之後的笑臉。
然而,在索婭懷有身孕六個半月的時候,她又一次失蹤了。
清風吹過,撩起摩鳶墨藍色的髮絲,桌上一頁白紙飄落在地上,眼神落在紙頁上的字跡,霎時緊縮,四個字:無法原諒。
與此同時,索婭裹著斗篷,回身望了一眼在身後早已消失不見的小村鎮,她知道這已是為自己爭取的最多時間,而懷有身孕的她行路不便,若按摩鳶的輕功速度來算,其實追上自己並不是不可能。
希望——
索婭閉了閉眼。
希望摩鳶能放過自己,就算是一早就相連的兩個命運的人,可是因為最初的傷害,還是彼此放下那種牽連才好。
睜開眼,索婭看了看自己從小戴的手鐲,終於也明白了摩鳶為什麼有個花樣和紋飾一樣的鐲子,原來……原來,他真的是自己的守護。
索婭想,而且……摩鳶要比她知道的早得多。否則在從趙瑛的府邸護送自己回王宮的時候,他不會看到自己紅色的頭髮和酒紅色的瞳仁一點也不吃驚,相反他還讓自己恢復了原來的樣子。摩鳶是知道自己不想去做什麼戰神的。
思及此,索婭伸手從自己的小背包裡摸出一個瓷瓶,這是在她知道壽虎就是摩鳶的第二日,摩鳶親手給她的,她還記得他當時說:只有真正是你守護的人的血,才不會讓你產生過多的排斥反應,這個你拿著,是……我的血!
***
索婭現在在東邊,往西走就是京城的方向,她作為異族人的容貌又是孕婦,很有可能被李左尋發現,那麼自己從皇宮離開的初衷就沒了,往北也不太可能,據說鉉國北邊居住這不開化得民族,只怕自己孤身一人很難在那種苦寒之地立足,唯有……唯有向南走了。
原來逃亡人的生活真的不怎麼好受。
索婭又重新裹了裹身上的斗篷,決定向南走。就這樣孕婦的逃亡生活即將開始,因為到了南邊是御天侯的地域,索婭擔心被御天侯的六公子趙瑛撞見,於是這回她乾脆越過了鉉國地界,直到達南嵐國。
柳岸花堤,草長鶯飛,湖水粼粼,微風和暢,等半個月輾轉到了南國的江州之後,索婭看著這片美麗的景色,覺得這裡也不錯,很適合小孩居住。
索婭挺著肚子站在拱橋上欣賞著美景,往日趕路的勞頓頓時消失不見,不過麼……當看著橋對岸寫著一品香的飯館時,腹中很應景地咕咕作響。正欲舉步前往那個一品香小飯館,突然橋上人群變得擁擠,索婭不會鳧水,看了看橋面下的湖,心裡有些發怵,想從人群中擠開,橋面上的人群並不是很多,而是為了給橋中央讓路,橋上走路的人紛紛往兩邊擁擠。
呵,皇上微服都沒有這麼大的派頭呢,這到底是個什麼人,竟然如此拉風囂張的出行。
索婭豎起耳朵想聽聽周圍人對這個人的評論,可發現這些路人除了帶著敬畏和神往的神色,皆是沉默不語,索婭沒辦法,只能在人群中盡力護著自己的挺出來的肚子。
沒多時,一定露天軟轎由四個俊美男子抬著行了過來,軟轎上飄舞著淺藍色的紗帳,風一吹飄搖飛舞,讓轎子裡面的那個人形隱約卻可見。似乎是一個穿著藍色衣衫的女子斜倚在轎子中,說是女子,那便是這個人還蒙著一層與她的衣衫和紗帳同顏色的面紗。眼睛雖是閉著,但眼角迤邐雍容,看著尤為嫵媚。
怪不得這些人都給她讓地方,這麼美麗的女子連索婭都想看個仔細,不忍攔了她的去路呢。
橋兩邊的人的眼神齊齊落在那舞動輕紗裡的人影上,隨著轎子向前走,人們的眼神也在改變方向,而那裡面的大美人似乎早習慣了這種被眾人注目的習慣,眼皮都不抬一下,只自顧自的小憩。
軟轎從索婭身邊經過,旁邊的人群默默地散開,索婭也隨著人群準備去橋的另一邊,就在自己剛要轉身離開的時候,她突然感覺那個大美人的睜開了雙眼,朝自己的方向看來,索婭下意識的又朝軟轎看去,軟轎中人依舊是那樣歇息的姿勢。
難道孕婦容易眼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