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是怎麼冒出來的?」
他們兩天前才告別吧?早知道走這種路線她當時那麼糾結的是幹什麼呀?!直接全員轉移不是簡單又省事麼!
肖左左和江陵說著悄悄話,完全無暇顧及其他。
旁邊的小林子本來想搭話,但是一抬頭又馬上縮了回去,依依瞥了瞥自己斜對面的韓笑書,這個肯定不帶上,應該讓鳩羽把他綁綁好直接快遞回琉璃國去。[……乃忘了是誰費盡心機把你從神馬山莊帶出來的了麼,雖然後來局勢有變,當時也得算救了你的恩人吧???——哼!我只認月華姐~~]
玲瓏快速下筷搶走盤子裡的最後一隻雞腿,慢悠悠道:「這不是某人讓家裡逼婚給逼出來的麼……」
「誰說的!我是要堅定不移的追隨老大的步伐!」玉郎不著痕跡地把落了空的筷子一轉夾了一根青菜放到自己的碗裡,立馬反駁道。
鳩羽的眼皮抬了抬,手上動作不斷。
「他是逃婚,那你呢,你不會也逃婚吧?」依依眨眨眼睛。
……為什麼我有一種被忽略了的感覺?小玉郎心裡泛起低低的小失落,隨即又不自主的偷偷伸起耳朵。
叼著雞腿的玲瓏面不改色心不跳,聲音含糊但表意明確:
「我的回答……剛剛被一個無恥的白癡盜用了……」
「你說我白癡我都忍了,我哪裡無恥了?!你這個女人不要得寸進尺!」
「她剛剛有說是你麼?」
不虧是第一殺手,一劍封喉——依依感歎。
「誰是誰知道。」——不虧是第一殺手的手下,心窩口的一刀補得又狠又準。
依依滿懷同情的搖頭道:「死透了……死透了……」
玉郎:「……」
餐桌上的氣氛很和諧[和諧?從死透了表現出來麼?]……很輕鬆,如果沒有韓笑書的話,依依肯定還會用上溫馨和其樂融融。
一切都發生的太突然,鳩羽拔劍的太突然,周圍的嘈雜太突然,背後那一下入骨的刺痛太突然。
突然到她感覺自己的靈魂還停留在嬉笑打鬧的前一刻,茫然地看著向前奔跑的身體。
在下一秒靈體合一,意識重回,好像剛剛的刺痛只是幻覺。
鳩羽拉著依依,手上的銀劍一揮就收割著幾條人命。
要殺鳩羽無疑是找死,可是當他身邊出現了弱點,就是出手最好的時機。
有正有邪,有黑有白,所有事物都有與之敵對的一方,就像種東西都有它的反面,每一個團體,每一個人,無一例外。
而無回宮的敵對是擊雷盟,鳩羽的敵對是雷昊天。
江湖人都說,殺人的無回宮和訓練武師的擊雷盟,當然該是天生的對頭。只有很多年前的人知道,不是這樣的。
二十六年前,無回宮和擊雷盟保持著讓人匪夷所思的友好關係,宮主和盟主更是處在今天來你家明天來我家的串門狀態中。
終於在那一年,無回宮主把盟主夫人串回了家,至此,手足情斷,反目成仇。
不斷地有人從四處湧來,有的時候人多是力量,也有的時候,人多會拖累。
父親在母親的墳前對他說,就算那樣我也不曾後悔過,我這一生,最不可能讓我後悔的事,就是從擎天手裡搶走了你的母親。
江陵護著左左,韓笑書抱著小林子站在保護圈中,玉郎和玲瓏艱難抵擋。每一點勉強匯聚在一起就形成了足以讓敵人突破的缺口。
每一步,都計算的恰到好處,明知道縱使如此也未必給對方帶來多大的傷害,卻依舊竭盡所能,最可怕的東西,不是多麼強大的力量,是執著。
昊天永遠三歲那年向來寬厚的父親眼中狠戾的神色,那一年他失去了母親,父親把無回宮三個字狠狠烙進他還天真懵懂的心裡。第二年鳩羽出世,那個牙牙學語的小毛頭蜷縮在本該屬於自己的懷抱裡。
「小林子!」依依著急地向後看去,韓笑書等人越退越遠。
「沒事的,現在他在韓笑書身邊是最安全的。」鳩羽前面的人又一排倒下,慢慢地朝江陵和肖左左的位置靠去。
只要讓他,也嘗一嘗這失去的滋味……
夜影帶著人趕到,青衣人已經漸漸不再增多,並開始慢慢以保護的姿勢撤離。
「殺!」你一定要玩這樣的遊戲樂此不疲,我願意奉陪到底。
可你不該……
這是依依第一次看見血肉橫飛,血流成河,身在其中的時候不覺得,等退出線外,便止不住的心驚,一抽,一抽,好像要抽斷她的大腦神經。
鳩羽緊緊地握住她的手,轉身擋住她的視線:「不要怕……」
「依依!」肖左左的聲音彷彿是從天外傳來,遙遠,朦朧,卻直直地插進心裡,讓人膽寒。
——
七天後的皇宮,鳩羽對霓裳說,你保她三日。
夜影對肖左左解釋說,她中的毒,叫夢死。
夢死?
中毒之人從昏迷陷入沉睡,如無解藥,十日之內,必死無疑,死時無聲無息,無知無覺,是謂夢死。
解藥呢?
擊雷盟密毒,解藥……只有一份。
窗外人影一閃而過,司馬玉郎跳窗追出,果然是混戰之後不知所蹤的玲瓏。
「我知道解藥在哪裡。」
「是不是你引來擊雷盟的人?」
「我去取解藥,解藥被雷昊天藏在封雷令裡。」
「你是不是擊雷盟的人?」你是不是背叛了大家,是不是欺騙了我……
「白癡!你放手!晚了就來不及了!」
「我和你一起去。」
……
夢死的解藥只有一份,霓裳救不了她,卻可以把她的生命延續到最後一刻。
三天後解藥送到,鳩羽卻一去不返。
依依醒來的時候,肖左左,江陵,霓裳,君墨臨,還有小德子小玄子夏香秋月,滿滿的擠在眼眶裡,突然,就有了流淚的衝動。
——
人間四月芳菲早已落盡,輪迴山上的桃花正開到如火如荼。
玲瓏剛來的時候曾問過給自己帶路的宮人,為什麼在輪迴山上的卻叫無回宮呢,這樣不是自相矛盾麼,宮人說,有來無回,不就是送你去經歷輪迴了麼。
鳩羽一身白衣,纏繞傷口的紗布卻依然突兀地扎進眼球。
他也曾有過疑問,為什麼明明是通往地獄的地方,為什麼有著天堂的景色。
母親說,每個人都希望在美好中走向終結。
她是在一片桃花紛飛中離開的,鳩羽想,母親離開的時候一定是幸福而滿足的,也只是在那一刻,他不知道那一刻對母親來說是不是足夠了。
他還是不能認同父親,至少,他做不到給自己心愛的女人帶來傷害。這一次的事件讓他意識到,他給的是不是其實和父親一樣,不是她們所需要的。
「你知道麼,你對我最大的傷害,就是在我不知道的時候,獨自離開。」
鳩羽驟然回頭,有人在花中淺笑。
「這次我就原諒你……下不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