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炎兄,要不咱們倆投降吧?」洛庚陽將銀槍倒立著支在地上,大口喘著氣。
「你堂堂一個監軍,而且還是洛王世子,居然說出這麼丟臉的話!小心正在天上看著你的洛家祖先唾罵你!」何少炎邊說邊用力將刺入敵人身體裡的劍拔出。
洛庚陽突然抬腳踢在銀槍上,單臂纏在槍身順勢一用力,就將銀槍扎進一個虞越戰士的腹部:「呀,我胡說騙他們的,不會連你也信了吧?」
「……」何少炎不知道自己和洛庚陽說了多少句類似這樣無聊的話,他覺得這些話傳進面前這些虞越戰士的耳朵裡,對他們來說一定是一種折磨。一瞬間,何少炎產生了一種莫名地罪惡感,而這種罪惡感居然還帶給了他一絲歡樂。
「快看!那山上的是什麼?」虞越軍後方,不知道誰突然喊了一句。
漸漸地,這些虞越戰士的臉上露出了驚恐的神情。他們不再圍攻何少炎和洛庚陽二人,而是迅速向後退去。
洛庚陽沒有追趕,只是怔愣地看著這有些突如其來的變故。
何少炎回頭望去,發現吳山坡上不知何時掀起一片赤潮。赤潮正中隨風揚著一面大旗,旗上龍飛鳳舞地寫著「瑯嬛」二字。
「你又騙我!這援軍不是到了麼!」夕陽的餘暉照在瑯嬛大軍那清一色的紅色盔甲上,如同鍍上了一層亮金。何少炎微微瞇起眼睛,試圖在那大片赤紅如血的浪潮之中尋找領兵之人。
「雪狼!」洛庚陽貼近何少炎一步說。他看到有成百上千匹雪狼從吳山上衝了下來。它們奔跑速度極快,如同雪崩一般,轉眼之間,那翻滾的雪浪便湧到了眼前。
狼群中隱隱傳出低嚎,像是在傳遞消息。它們越過何少炎和洛庚陽的身邊,直直朝虞越大軍的方向奔去。
何少炎能感覺到,這一刻,洛庚陽和自己一樣,全身顫抖得如同被撥動的琴弦。他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狼群,剛剛那麼一瞬,他們甚至覺得自己會被這些雪狼吞沒。然而,那群雪狼連看都沒看他們一眼,就去追逐前面更大批的獵物了。
突然一個白影躍起,將洛庚陽撲倒在地。何少炎錯愕間忙要揮劍,不過,當他看到那匹雪狼正親暱地用鼻翼蹭著洛庚陽的臉時,他又把劍放下了。
「哈哈哈,美人兒,原來你還認得我啊!好了好了,你先下去,我快被你壓死了。」洛庚陽一邊笑著,一邊躲閃,美人兒的親暱讓他覺得臉上癢得很。
何少炎抬頭朝狼群來時的方向看去,想看看有沒有傲月的影子,很可惜,沒能找到。他自嘲地一笑,笑自己居然會期待那匹彆扭的雪狼王后也如此親熱地朝他撲來。唉,一定是累昏頭了才會有這樣荒謬的想法。想想就是,傲月它什麼時候對自己友好過?不撲上來咬他就已經很給面子了。
「少炎?」突然的呼喚聲讓何少炎覺得像是回到了在吳山生活的那段日子。那個聲音曾經每天都在耳邊響起。
何少炎看到一個赤甲女子跳下一匹雪狼,緩緩向他走來。她面容姣好,還透著一股英麗之氣。
「嫿兒?」何少炎簡直快要認不出她來,他有些驚訝地說:「居然是你親自帶兵?」
「怎麼?你對你師姐我的本事有所懷疑?」淳子嫿柳眉一挑,顯出了幾分孩子氣。
「不敢,不敢!」何少炎連忙擺手。瑯嬛國的女人,他一個也惹不起。
「多謝太女殿下及時趕來相救。」洛庚陽起身對淳子嫿施了一禮。他忽然想起蕭雲翾並沒有把信送到瑯嬛國,那麼瑯嬛的軍隊為什麼會在這時出現在這裡?
「我並不是刻意來救你們的。只是恰巧碰上了而已。」淳子嫿並沒有接受洛庚陽的道謝。
「自作多情了吧?」何少炎笑著用手肘撞了一下洛庚陽。
「你還好意思說別人?我問你,我給你的哨笛呢?」淳子嫿突然臉色一沉。
「那個,我……」何少炎支支吾吾半天也沒說清楚。在他的印象裡,應該是把它丟在卜厘山的懸崖上了,可是這要他怎麼開口?難道說是緊要關頭的時刻,覺得礙事,就不知道隨手扔哪兒了?可是那哨笛好歹也算是瑯嬛國寶了,要是讓淳子嫿知道他把它像丟垃圾一樣丟了,還不得宰了他啊?
「你你,你什麼你?喏,放好了,再敢亂丟,我就把你扔去餵狼!」淳子嫿一邊說著,一邊取下別在腰間的哨笛,將它塞進何少炎的手裡。
「誒?怎麼在你那兒?我記得,明明是……」何少炎怕不小心說走了嘴,嚇得連忙把嘴巴閉上。
「是我先前拜託蕭雲翾帶著它去找太女殿下的。」洛庚陽在一旁為何少炎解了圍。
「找我?」淳子嫿有些驚訝。
「嗯。我想求你說服國主陛下,出兵助我們擊退虞越大軍。可是送信的人在半路遭到了埋伏,所以這信就沒送成。這哨笛,應該就是那個時候掉下的吧。」洛庚陽繼續解釋著。
「原來如此。我見到美人兒把它帶回來的時候還有些奇怪,擔心是不是少炎出了什麼事。後來,姜丞相在上奏本時說起虞越和洛國將要開戰,我才知道發生了這麼大的事。」
「既然信沒有送到,那為什麼瑯嬛還會出兵?」何少炎對此也疑惑不解。瑯嬛國在地理上也算是佔著優勢,跟那兩國並沒有唇亡齒寒的利害關係。插手兩國戰爭,對她們來說,根本是一點兒好處都沒有。
「因為傲月它被虞越人劫走了!」淳子嫿的表情極為嚴肅。她抬手摸了摸坐立在一旁的美人兒的頭,繼續道:「雪狼在瑯嬛國人的心中如同神的使者。儘管我們瑯嬛國人會飼養雪狼,讓它們為我們拉車,捕獵,引路,可是從來沒有人敢把它們視為牲畜。因為它們發起怒來,便會化作死神的巨斧,無論是誰都無法抵擋住。而現在,虞越人將雪狼王的妻主抓走,他們定要遭到雪狼的報復。你們看到剛才奔馳過去的狼群了吧?它們全部都是雪狼王召喚來的。那大概兩千匹的雪狼,全部都是野生的,而且,它們都會吃人。」
洛庚陽聽完淳子嫿的一番話,狠狠地打了一個寒顫。他轉頭朝虞越軍逃離的方向看去,驀然發現,在遠處的地平線上,一個個雪白的影子佇立在那裡。它們,正在低頭啃噬著虞越戰士的屍體。
至此,左右這場戰爭結局的第二方勢力出現,這便是以五萬女子軍與兩千匹雪狼為代表的瑯嬛。她們在第一次出現,就掀起了巨大的浪潮,瞬時便將虞越數千人的軍隊淹沒在了吳山腳下的那片雪原。
與此同時,第三方勢力也開始凝聚。他們只有兩個人,此時也正在吳山之上。這二人皆已是滿頭鶴髮,然而面容卻不顯蒼老。他們一直望著夕陽的方向,久久沉默。
身著黑衣的女人最後先開了口:「你已經決定了嗎?」
身穿白袍的男人捻著自己花白長鬚的尾端笑道:「唉,繁華俗世雖是變幻莫測,看盡千帆卻終是寂寞。」
「從你口中聽到這話還真是難得。」黑衣女子說話的語氣雖然帶著嘲諷,臉上卻掛著淡淡的笑。
「你等我這句話也等了很久了吧。」白衣男子輕聲低語,表情略帶悵然。